第四章丨这是什么动物？
此为0197年9月下旬，一个洞窟？
某种拥有四肢的类猿猴生物正在用力地攀上一块大石头，好借力来脱离这个水池。在此之前他已经在太阳下晃荡了很久，虽然没有达到炙热难耐的地步，时间与风也一步步耗尽了体力，虽然食物还剩下一点，可……
幸好，他还剩一大块盐巴。
想到也许会有哪位幸运观众落得和自己一个下场，他心里就有一种报复似的暗爽，不过生存的理性指导着自己执行更高一层的命令：找到一个不那么强大，不那么迅捷，还要有一定体型的生物，喂给它，看住它，等到它最痛苦疯狂的时候放开它。
“这种地方居然有猴子？！”
感受到池水冰凉的刺激，这个东西，暂且就称其为人，的思维终于挣脱了原始，开始能思考更多更复杂的内容。他双手抱紧用力一翻，便稳稳当当地站在岩坑当中，水池的外面。
他将手臂在眼前仔细翻覆，检查是否有水蛭钻入或者存在不痛的伤口，随后撩起已经烂成条的上衣，看到身体上只是有些水渍，这才放心，顺手掏向裤子口袋，却是虎躯一震。
“我的水壶……盐巴块呢？我的兽肉去哪里啦？”
接近极限速度的中短距离奔行，随身物品遗失再常见不过了，他深谙找到水源保住小命比这些东西都重要得多，可呢喃却是忍不住的。
反正，也许这样就能更好过一点呢？
反正，这儿又没有其他人……
对吧？
在岩坑顶部一些倒垂的石锥后方的影子里，十数个倒悬的小生物陆续点头，举双手双脚以对他的意见表达完全程度的赞同。
身上水渍的凉意一旦消失，就好像变成黏黏的另一种东西，他猛地一震躯体，上半身的水滴飞走大半，但是裤子依旧沉重，看来只能脱下来拧干，最好还要生出一团火来取暖和烘烤。燃料倒是不很麻烦，周围有不少树，肚子里的余粮也大概够活到明天，所以不太需要担心。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反而是另一个：
“我该怎么回去？”
判断方向并不难，太阳升起的位置亘古不变，虽然今天已经有些晚了，但又不是等不起明天的太阳；问题在于，该怎么确定自己的位置？
他拖曳着沉重的长裤，从岩坑周围捡来松散的草线和树枝，路上见到不远处有腐朽的枯木，他本想扒下一大块树皮，却被倒刺狠狠扎进了指甲缝隙之中。然而一刻都没有为剧痛的红肉哀悼，现在赶到战场的是守家蚂蚁！只因为树皮裂开的一道缝隙，便井喷一般从大树中涌出，细小却锐利的颚齿在其身上绽放开花。
“我***！”
他无助地摔在地上，豁出命来努力打滚，可是碾死蚂蚁却不能让他感到好受，它们似乎带有毒性！况且蚁巢就在不远的枯木，裂口缝隙中还有密密麻麻的虫，让他的大脑一时停止了思考。可这种生而有翼的虫子似乎从未想过休战，见他非但不走还胆敢赖在门口，纷纷挥舞薄翅，增加了进攻数目。
大概是先祖实在看不下去后辈的悲惨遭遇，隐藏于他血脉中的生存本能略微觉醒一丝：【有翅膀、昆虫、小型生物——它们害怕水！只要自己退回岩坑，只要到达那个地方！】
原本还算养眼的肌肉雏形如今多出道道红痕，但即便如此也在全力紧缩和释放，支撑这副躯体从蠕动爬行转化为躬身站起的姿态，步伐逐渐加快直到变为双脚离地的奔跑。似乎那种五内俱焚的痛楚已经消退，再没有什么可以抵挡其寻到安全的所在！
“唉？”
回过神来时，他发现自己不过才跑出不足十米远，可蚁群好像有某种深刻的领地意识一样，纷纷退回了巢穴，除了蚂蚁的尸体还粘着挂着外完全没有追击的意思。他惊惧地回头看上一眼，虽然有些想要伸脚试探一下激怒距离的作死想法，可惜求生欲望压过了好奇心，更有趣的情景并未展现。
他强行扭过了似要喷火的瞳孔，一瘸一拐地靠近岩坑，那些红痕此刻正逐渐肿大，黏连，缓缓牵拉出蜈蚣样的狰狞肿块。肾上腺素在此时发挥了作用，疼痛几乎感觉不到，只是四肢有点麻痹，以及身上那些东西胀得可怕。
【要赶紧清洗伤口……】
“把毒液排出来！”心中的想法再也无法压制，从喉咙扭曲地窜出来，好像在对天地叫嚣不公，宣告自己的求生意志。
可是意识暗点与机体失能转瞬间就将其淹没。
……
——0197年9月17日，无名岩坑——
某个类人的个体感觉自己做了一个梦，它若要使用语言来描述，那简直是不可理喻。它包括且不限于荒谬的失重感、全身溶解、舒适甚至兴奋的窒息感受、还有某种奇幻的稳定升力。有那么一瞬间，他认为自己大抵是死了，来到的地方可能是天堂，可自己这样的人怎么能上天堂呢？
“噗——”
他从水面呼啦地抬起上半身，脑袋离开水体带来一丝清醒的同时，躯干的浮力平衡也被打破，立刻沉入深处。又经过一番波折，他总算是抱住了水池边沿的石头，缓缓从中爬出。
“这是……重生点？死亡回归？……”接着又是一堆难以听清的但是一听就知道来自志怪奇幻小说中的内容，看起来他的脑子并不是很好用。
不过很快，他便发现岩坑的外面，一道明显的拖曳痕迹正好与胸腹部挫伤对上，就立刻搞清了状况：首先排除有野人救生员拖着自己走过，那么在失去意识的时间里，大概就只有自己的身体还在顽强爬行这一个可能。
“感谢先祖赐予我求生本能。”他立刻双手合十呢喃道。
当掌心与掌心相互扣合，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大多数肌肉都能听从使唤，先前几乎阻碍动作的肿块也好了非常多，甚至牙缝中似乎还有些植物的纤维残留。
而一旁的地上，正长着几簇流着汁液的断茎。
“……我怕是有个了不得的祖上呢。”
夜晚在肚子叫中很快过去，接下来寻找归途的进度却比想象中还要顺利，先是找到之前遗失的零碎物件，而后树杈子上的衣服碎片又为他指引的几次方向，就好像所有的苦厄都是一场试炼，此刻甘甜的强运已经到来。如果不是亲身入局，他真要怀疑是否有高人相助。
“果然应了那一句话，‘风水轮流转’，运气这东西是守恒的啊。”
他拨开一团灌木，立马就看到村子的轮廓，登时用尽全身力气，不顾姿态张牙舞爪四肢并用地飞去。
【我牛始果然命不该绝！】看给孩子激动得这连话都说不出，只好在心里想了。
可正当他即将全须全尾地飞出灌木树丛，空气中忽然闪过一只看不见的影子，与某个枝干重叠在一起，“正好”勾勒在皮肤最薄弱的部位。
可怖的裂口在下腹部绽开，只是被眼疾手快地死死捂住罢了，血液正从指尖溢出。
从先祖那里继承的步伐从没停下来过，可为什么……
明明我都已经进了村里，为什么你们都只是看着？
“妈妈，那是什么动物？”
“那是废物，孩子，你不要像他一样。”
始向站在远处各个角落的人们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救命啊……”
失能感与意志的暗点再度一拥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