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丨魂体化身论
此为0197年9月16日午时，新型魂体稳定技术的先行者、安第斯山脉幸存的原住民、被蝙蝠吵醒的苦逼科学家（划掉）泽冉结束了自己的测量与检视：他发现这个魂体形态还不完全，一旦离开特定的距离，可以调动的力量就将断崖式下降。于是他在自家的附近迂回了数次，最终得出自己可最大功率活动的范围是一个不规则图形。
虚幻瞳孔紧盯着手中绘制的阴影图像，半透明的手指伸出，在城堡位置打上标记，于是泽冉立刻怀疑那个点，也就是本体的位置与质心重合。光是依赖视力还不足确定这个理论，好在这也不难，等他回去做一个薄厚均匀的木块，再随机打仨孔用绳子挂起来，延长线的交点就是要找的地方。
“魂体虽然很方便，速度与力量都逼近我的妹妹，但限制却有些多了。”
作为同辈中较为年长的那个，说出这种话来多少该有些羞耻，可是泽冉却发现自己好像失去了平时的智慧，在这种极其需要谐音梗或冷笑话缓解气氛的时刻，怎么也想不出来合适的内容。
魂体姿态下智商会受到影响？
这个滑稽的想法在头脑中悄然划过，但下一秒他就否决了这个假设。
在这短短的瞬间，他已拟造并解出一个圆锥曲线题精确到4位小数的方程系数组，显然算力、常识与逻辑水准都保持在较高水平，甚至略微超越常规状态。也就是说，问题也许存在于其他的一些方面？
“花痕密布，醉叶飘零……”
形似汪洋的脑海中浮现起音律的线条，跃迁节律与韵脚，自记忆的深暗面拖曳字词的法则，似乎要用公式与算法找出理论的最优填充；可是花与落叶的图景从未展开！
泽冉心念一动，龙卷风暴将深埋海底一隅的内容翻腾至潮水的表面，上一任构造师的笔迹逐渐清晰：
【至少我确认了一点：天堂不存在。现实对于灵体好比太阳，距离太远或太近都将带来一片漆黑的永暗】
他记得那位先驱者的结局：叶黎钦·L·莱欧斯在末次实验中被卷进核心，待到她被解救出来，整个人被烧得不成样子。虽然当时的医疗水平能够治疗外伤，可却无法挽救她陷入诡异固执状态的精神，明明全身健康完好，却不能看也不能听，就好像被削去了隐形的一部分。万幸在她生命的尽头，脑电直译问世，那人的遗言这才保留下来。
“磁劣化论——我们都在追寻一个距离合适的完美载体，既不会让灵碰到物质烧成飞灰，也不至于让其离得太远，导致自我湮灭。我也只是其中一员。”
首先失去的是感性么？下一步是什么呢？是否有一个几乎不磨损又能进行一定活动的区间？萦绕在他脑子里面的问题太多了，但现在不是自言自语的时候。
冷漠毫无疑问地蚕食着泽冉对学术的兴奋感，是时候结束这次尝试了。
血影构筑的半透明眼球与双手朝着黑石城堡飞去，减缓速度，降低海拔，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帅气的长生种。他令半透明双手直接消失，血色眼球则是逐渐没入自己的身体，同时在dNA（并不是）里刻下一段语言：
【我有足够的时间，不必急于求成。】
魂归肉体的过程就只有一片黑暗，他原以为最差可能要再经历一次那种将时间拉长许多的刻薄体验，没成想现实还算比较温柔。更为奇妙的是，泽冉的思维似乎并未收到阻滞！按理来说意识必须要拥有一个载体才能运转，魂体也是作为一个没有质量的空指针载体才能够顺利接引意识的，可是现在自己这样子又算是什么呢？
“大船并排过，一人岔两边？”他脑子里不禁浮现两只船逐渐分开但是上面的某人还没来得及收回一条腿的样子，略微想象都能有一种幻痛。
“嘶——”
这不对啊！？为什么想象力可以做到这么真实？赶快停止想象！
泽冉下意识想要抱住自己或者抽他两个大嘴巴子，结果身体骤然就向着一边倾倒，慌乱间他的右手抓握到某种冰凉的硬物，原来是之前丢在一边的棺盖。
魂归幻影。
可躯体的痛楚却并不消弭。
它的来源到底是哪儿？
泽冉先是检查了自己的躯干，能触摸到的地方都没有压痛或伤口；衣服和长裤都是完好的，难以理解刚才的撕裂痛是怎么造成，就好像直接攻击脑子一样……脑子？他下意识摸向耳洞，一块坚硬质地的血痂立刻回应了怀疑。
“很难想象化身状态就能有多大的嗓门……”他怀疑自己的耳膜都裂开了。
关于化身形态的操作精度问题，可以通过多次训练解决。可想要熟练驾驭或是取得数据进一步优化，又必须更多地尝试，这似乎是一个死局……
活了可能有小二百年的吸血鬼泽冉看起来陷入了思考，看他认真的模样，一定是在计算某些足以改变世界的数字吧？
“嗯……今晚吃啥呢？”
既然解决不了问题，并且最近都不太可能解决问题，那么逃避也许是最好的选项。不去为了毫无意义的事情而苦恼，这是泽冉的生存之道。
当然还是得列一份行程表的，以免摸鱼真的摸忘了工作。泽冉祭出【拟造书页的魔法】变出来黄纸，而就在他写完内容即将打入墙壁时……
“我真的有拿出来过任何我放进去的行程表么？”
泽冉感觉有点汗流浃背，虽然幻影理论上不能这样。
为了暂时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决定先挑选一些别的事情做：比如说，给屋子来一次彻彻底底的大扫除；又比如，做一份香煎小牛里脊肉。自始至终泽冉都不曾看向窗外，以免设想中最糟糕的情况被立刻看到——比如，世界上几乎没有活的生物；比如，自己熟悉的全部内容彻底消失。
像是终于拿定了主意一般，他扶着自己棺椁的沿缓慢起身：
“去市集里逛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