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陈秘书聊的那些话,回荡在允知的脑海里一整天挥之不去。那些不知不觉夸赞程老师的话,更是在她完全没有预设下脱口而出的,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在她心里变得弥足重要到无可替代。
允知在意的不是那句官纪尧去悦龙湾,而是程老师对自己的态度。事实上,她的心早就已经不在官纪尧身上了。
她去了趟负一层的储藏室,拿着手电筒翻箱倒柜地找着自己大学时期的东西,箱子上布满了灰尘。
找到了毕业照,那时候的自己的确是年轻又靓丽,不得不感叹岁月的流逝;
又找到了同学录,好久不见的同学名字都快要记不起了,只有文字替她依稀记得。
还有许许多多的书本笔记,以及官纪尧写给自己的情书,她都没舍得扔,全部保存了下来,当时想着等老了回头看看一定会感慨万千。如今还没老呢,没有感叹就只剩唏嘘。
从箱子底部终于找到了程老师当时送的礼物,压在大学的书本下面,好像也不是像自己说的那样珍藏着,早就和那段记忆一起尘封许久。
她打开盒子,拿出钢笔,里边有点儿早已干透的墨水,本子的扣子很紧,好不容易才拉扯开,扉页上只写了自己的名字,她当时的确不舍得用这么好的本子做课堂笔记。
莫名的心绪,驱使她一页一页直到翻到了最后一页……让她有些呆住。
“明月高悬夜空,眼下是春天。”
短短的一句,是程嘉代用这支钢笔的亲笔,来自于2003年,回望过去太匆匆,那一刻仿佛千思万绪在轮回。
她把整个礼物盒子里里外外全翻了一个遍,确实只有这一点特别之处,她读不懂,却隐隐约约察觉到一丝别样的爱意。
地下室没有讯号,来到小区外,此时星空璀璨,投影在她白到发光的脸颊上。
“‘明月高悬夜空,眼下是春天’是什么意思?”她在百度上敲打着。
“整句话是:明月高悬夜空,眼下是春天。我想起了你,内心是完整的。——费尔南多佩索阿。可以用于隐晦的表达‘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程老师喜欢自己?难不成二十一年前,他就已经……这比此前自己盲目猜测的更令人心慌。
她真的完全没有看出来过,是他隐藏的太好,还是自己太傻太天真。
和他相识的时候,正是和杜康毅爱的浓烈的时候,那时候从未想过和他分开过,那时候的程老师一定也这么认为,所以才缄于口而默于心。谁知造化弄人,他们都成了自己人生的过客。
程老师,难道当时真的也喜欢着自己,所以直到现在他对自己和身边人都另眼相待,她那种猜测不是没有根据的。她把一切串联起来,惊讶到不自觉地捂着嘴巴。
她还是不敢相信,总是在做别的假设,说不定他也给别人写过,说不定他并不是那样钟情之人,这世界上又怎么会存在一个爱自己爱了这么多年,却从不露于声色?
如果褪去几十年,她一定会做公主梦,可她现在很现实,那个身居高位的人,他想要什么得不到,自己又怎么匹配得上。
“丹羽,你还记得我们去参加案例大赛的事儿吗?”她打给丹羽,一上来没头没脑问的一句让丹羽懵了好一会儿。
“你说的是我们大一参加的那个?这都多少年了,回忆杀呀?”
“你好好想想,还记不记得程老师送我们的那个礼物?”虽然她觉得这么问实在过于直接,可她从未这么着急地想要求证一件事。
“一个本子一支笔嘛,怎么啦?”
“你还记得呀?你脑子可真好用。”
“我做线性代数笔记了嘛,做了满满一本子,最后考了满分,我能不记得嘛,那可是我大学时期唯一一次的满分。”
“那个本子上,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
“什么意思?什么不一样的?不就是个空本子,你到底想说什么呀?”
“最后一页上,我看到有个枫叶,你的没有吗?”她佩服自己编瞎话的本事,“今天被我儿子翻出来了,就想问问你的有没有。”
“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我正反面都做笔记了,做到最后一页都不够用,亲爱的你应该把眼光放在大事上,不要拘泥于这些小事,我还关心你什么时候离婚和杜康毅在一起呢。”
抱歉了丹羽,要让你和他失望了,我恐怕怎么都不会选择杜康毅了。
“还没呢,你等着就行啦。”
“这周末上课,我还要去。”丹羽把上课当成了休闲。
“好好好,给你留座。”
“那倒不用,我初中同学帮我留了,嘿嘿,可以和你一起吃饭。”
“你真是吃一堑白吃一堑,这是立马又爱上了?”
“我们都单身,聊聊总是没什么的,就这么定啦,拜拜。”
允知挂了电话,心里有点隐隐作痛,那个门窗紧闭的屋子好似突然进了一阵风。
她回到储藏室,趴在箱子上,打开笔记本又看了一眼那一行字,触摸着、回味着他不动声色又稍显笨拙的坦荡,仿佛时光颤抖着在表白,星光投影在心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有种岁月留白万物归零的空洞感。
“你怎么灰头土脸的?”
允知一进家门,就看到官纪尧正在换着衣服。
看着他的脸,想起很早之前,如果没有选择他,自己现在又会怎样。可惜万事没有假设,那个时候就觉得明确表达爱意的他就是最好的。
“刚去了趟储藏室。”
“找什么东西?我帮你找。”
“不用了,找到了。”允知朝洗手间走去。
淋浴的水花打在脸上,让她有片刻沉浸的清醒。泛黄笔记本上他的独白太过撼动人心,还有他那一次又一次不问回报的承诺,回忆的尽头他站在门外,自己却从未因此停留,余生啊,该怎么对待他。
洗完澡,允知和熙熙玩了会儿就躺在床上想要睡去。
“老婆,这就要睡了?你最近忙店铺的事,都没有关心过我和公司。”官纪尧靠近她,把他的下巴放到她的肩膀处。
想起陈秘书说在悦龙湾碰到他多次,和他一张床都觉得厌恶,“你一定把公司照顾的很好,我相信你,我太累了,真的要睡了。”
“这钱是真不经花,过几天我得和程老师再聊聊,第二期投资该到位了。”
“这才几个月你就都花完了。”
“没花完,我不得提前统筹全盘谋划嘛。去年的订单基本都按时完成了,资金现在还可以,我都不敢想象新品研发出来投入市场,那钱肯定和流水一样进咱兜里,到时候就把你服装店开成连锁,开满全中国,让熙熙去读国际学校,让雅颂去国外留学……”
听他这么说还是有点感动的,果然爱自己的人想为自己付出的想法都是一样的。
“那我就期待住了。”允知裹了裹被子。
“你过来,咱俩抱一会儿呗。”官纪尧拨弄着她的肩膀,向睡衣深处探索。
“你少去悦龙湾几趟吧,都快腌入味了。”她冷冷的。
他把衣领拽到自己的鼻子前方仔细闻着,有些心虚的抽回了手,“我没有,现在纯粹是为了看看孩子。”
“好父亲啊,你也挺不容易的,还得照顾两个家庭,还得忙着事业,你才是真正的时间管理大师啊。”
“你就别讽刺我了。”每次他想亲热,都会被她态度冷淡地怼回来,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她能重新接纳自己。
“我真要睡了,别和我说话了。”
他只好扫兴地背对着她躺下,看着手机里姚莉樱发的各种照片,索然无味。
允知的车终于修好了,取完车回了趟家,摸索到了程老师给的健身卡,索性按照卡片上的地址去看看,不知不觉的,现在与他有关的一切都开始让她有兴趣探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