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嫣一路跑到了前院,那边都是男客,她在人群中不断搜寻着,却始终没有看见那男子的背影。
“呦,阿嫣怎么在这儿?”
她回过头,看到李准恒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对这个堂兄,李玉嫣是有些厌恶的。
怀亲王与她父亲从前还是皇子的时候关系便不大好,后来各自得了封号,成了唯二留在京中的王爷,但彼此间仍只是面子上能过得去罢了,没有什么往来。
她与怀亲王府的那些堂兄堂姐也素不来往,只有每年宫宴才会见上一面,说话的时候同样冷淡疏离。
唯有这个堂兄,像是看不懂旁人脸色一般,见了她便非要过来搭话。
这李准恒不但脑子不好,人长得也痴肥,李玉嫣一想到这样的人竟与自己是亲戚,就浑身不自在。
“我来找人。”她冷淡地说。
“阿嫣要找谁,我帮你去找吧?”李准恒十分热情。
“那人……”李玉嫣顿住,她有些懊恼地发现,自己连那人的名字都没有问。
唯一的线索,就是那人同样浑身湿透,可要是说了,就相当于告诉别人是他跳下湖去救的她,传出去她的名声也不用要了。
“不必了。”她丢下这句话,转身便走。
“哎你……”李准恒叫了一声,见她丝毫没有回头的意思,只能摇了摇头,“这孩子也真是的。”
不远处有人叫他,李准恒应了一声便走了过去,却不防身后正站着一个姑娘,他走得急,那姑娘被他撞得连连后退,最后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你没事吧?”李准恒连忙上前问道。
那姑娘结结实实摔了一下,疼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你这人怎么不看路啊?”
“对不住,”李准恒满脸歉意,“方才我当真没有看到你——你的手流血了!”
那姑娘挣扎着站了起来,一低头却神色大变。
“我的裙子划破了!”她心疼不已,“这是小姐才赏给我的新裙子,可贵了!”
“你的手流血了!”
“料子样式都是现下最时兴的,我平日里都不舍得穿,这还是第一回上身呢!”
“你的手流血了啊!”
“你赔我!”
“赔赔赔——你先将手上的血止住吧?”
李准恒掏出帕子擦着额头上的汗,他从小便怕疼,看到别人流血,自己的手也跟着火辣辣的疼了。
那姑娘满不在乎地用帕子按住伤口:“那你什么时候赔我?”
看不见血了,李准恒松了一口气。
“多少钱?”他拿出钱袋。
“嗯……大约、大约要五十两银子吧?”
“五十两?”李准恒睁大了眼睛。
他听她说那裙子贵的时候,还在暗暗担忧身上的钱够不够赔给她,却没想到才五十两。
“不行的话,再少一点也可以。”那姑娘小心翼翼地说。
李准恒笑了,他这会儿才仔细打量起了眼前的姑娘。
看打扮应当是某个陪自家小姐来给姑母贺寿的丫鬟,人长得颇为漂亮,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杏眼水汪汪的,我见犹怜。
“可以,没什么不行的。”李准恒大方地将钱袋直接递给了她,“多的你便收着,只当是我方才不小心撞倒你的赔礼。”
那姑娘接过钱袋看了一眼,大惊失色。
“不行!”她迅速将钱袋塞回给了他,“这些钱太多了,我不能要!”
李准恒又递了过去:“收了吧,你的手都流血了。”
烈日当头,他站了这么一会儿就有些头晕了,额上身上更满是汗水,只想着早些回去坐着。
那姑娘咬着下唇,小声说:“你方才也不是故意的,不必给我这么多钱。这样吧,明日我去绣铺里问一问,这件裙子若是能补,你就出钱帮我补好,行吗?”
不等李准恒开口,她立刻补充道:“明日你也去,我当着你的面问绣娘,绝不多要你一分钱!”
李准恒抬头看了看天,他长得胖,比旁人更怕热,一到了夏日便不爱出门了。
“我就算了……”
他刚想拒绝,忽然又听那姑娘说:“就去于氏绣铺!你等我的时候可以尝尝绣铺里的冰酪,可好吃了,这么热的天,吃一碗舒坦得很——明天未时,你一定要去啊!”
说罢,对他粲然一笑,转身便走了。
“我……”
李准恒讷讷地放下了手。
罢了,左右他明日也无事,去一趟也无妨。更何况那绣铺里还有冰酪,他正好去尝尝。
……
听雨院里,听叶时言讲了李玉嫣的窘状,叶俞言笑得前仰后合。
“她是水进了脑子吧?”她毫不客气地说道,“她一定是恨凝儿姐姐和小言恨疯了。小言今日脚都扭到了,一整日都在家里,哪有空去害她?是吧小言……是吧?”她有些不大确定地问。
“是啊,”叶清言一本正经地说,“我一整日都在家里呢。”
叶时言翻了个白眼。
昨晚小言去找她,让她带着自己的丫鬟去赴宴的时候,她就猜到她要做些什么。
“反正今天她又当众出了丑,不管是不是你和凝儿姐姐,她都恨上你们两个了。”
叶清言笑笑:“有没有今天这桩事,她也是同样恨我们的。”
“这倒是真的。”叶时言赞同道。
桌子上是用蜜桃做的甜冻,放在冰里镇了,冰凉爽口,她特别喜欢,这一会儿功夫已经吃了一碗下去。
“少吃些吧,等会儿还要用饭呢。”叶清言说,“我叫人给你们送了些过去,正好让二婶和三婶也尝尝。对了,二婶那边有什么眉目了吗?”
叶时言的脸沉了下来。
“从张管事的房里搜出了一千两银票,他支支吾吾说不出来历,直到我娘说将他扭送到官府,好好查一查是不是偷的,他才松了口。”
“那钱永贵是旁人托他送进叶家的,报酬便是一千两银子。他想着厨房里都是老人了,钱永贵一个新来的,最多只是做些粗活,碰不到主子们的吃食,所以便收了钱将人带进来了。”
“我娘问起的时候,他还狡辩说自己只是想帮衬邻居一把,却也不想想,能随手拿出一千两的人家,用得着他帮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