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手交在他掌中,顺势起身。
“若是男孩,出世便是殿下的长子,我岂能不想要。只是我小产后不久,那种疼历历在目,实在是怕。”
双手触及,萧瑾疏察觉到我的手很冷,将我的手捂在温热掌心中。
捂了会儿,他又将我手翻过来,垂眸看着我泛白的掌心,半晌才道:“也好。”
看来他也心知肚明,东宫后院里都有些什么狠辣角色。
向来夺命容易保命难。
我的身子也算不得好,大夫说过,常人掌心都是红润的,我却发白,这是血气不足的缘故,经不起再有变故。
他忽然说:“你是唯一一个,屡屡叫我出乎意料的女子。”
我心想,偌大京城,多的是明艳聪慧又富有才情奇女子。
太子觉得我特别,或许是萧律的爱而不得给我镀了层光。
哪怕皇帝不会立萧律为储君,可那种得天独厚的偏爱,同样身为人子的萧瑾疏,真的不会如鲠在喉么?
但萧律失去的,无论储君之位还是女人,都属于他萧瑾疏,何其痛快。
也或许并非如此。
我宁愿这样去揣测他,也不肯信他一句动听的情话。
萧瑾疏看向屋子里那张案牍,又似乎透过那张案牍看到一段过往。
“你当时趴在这桌上睡得迷迷糊糊,人在梦里,嘴里还背着诗文。你很拼命,拼了命的想离开平王府,在我这里求个活路。”
说着,他苦笑。
“可我食言了,你含泪坠河的前一刻,还满怀期冀的写下年年如今日,实在讽刺。”
我垂眸:“殿下与我非亲非故,收留我几日已是仁至义尽。”
当时的心境不堪回顾。
恍惚记得跳河之前,太子眼中的震愕。原来在他记忆中,那一幕是留下波澜的。
萧瑾疏看着我眼睛,道:“你在我面前,时时刻刻都是拘谨的,与我隔山隔海。你若真从不怨我,便不会如此。”
我连忙说:“并非心中有怨,只是奴婢不能在殿下面前失礼。”
他什么身份,我什么身份?
我当然不能把他与萧律一视同仁。
我和萧律在楚国八年,那会儿说白了,他在楚地是质子,我若不尽心伺候,他又能有什么法子?
故而一开始,我便没有那么多拘谨。
可现在我的命,我的富贵,都在太子手里,他高兴便赏我好日子过,我岂能任性妄为?
萧瑾疏唇角微蹙。
“奴婢?”
我改口:“妾身。”
萧瑾疏转过身去,怅然一笑。
“原也以为,不过一个女子而已。可在北稷山中的日子,总是不可遏制的想起你跪在我面前谢恩,想起你跳下河水后那件浮上来的斗篷,想起你的年年如今日,想起我居然亲手把你送回去,一次又一次。”
他说我怨过,倒真没有。
他是太子,我在选择向他求救的时候,就得想好被拒绝,想好失败,他没有非帮我不可的道理。
不过,既然太子愧对我,为何要我侍寝,还要我生孩子?
要弥补,大可不必这样。
我应景的红了眼眶,小心翼翼的说:“其实殿下不必心存愧对,只要给我些银两,送我远走,对我来说便心满意足。我并不需要那么多荣华富贵,只要个五百两白银足矣。”
权贵眼里几百两不值一提,可许多百姓穷尽一生攒不够那么多。
手握五百两,我可以在依山傍水之处建个大宅子,再抱两个孤儿养在膝下,这一世也得以圆满。
萧瑾疏仿佛完全没听见我说了什么。
“一大碗药喝下去,到底伤胃,晚膳吃些清淡的。”
他可能当我方才那番话是说笑。
于是我重复道:“殿下,其实我原本所求便是找个喜欢的地方安家,乡野之间,山林深处,都好……”
萧瑾疏突然说:“九弟今早上朝了。”
我还未说出口的话尽数噎回喉咙里。
身为成年的皇子,他理应每日去奉天殿参与朝议。
可春猎回来,萧律宛若丢了三魂七魄,没个正形,也没去上过朝。
但昨晚还溺水的人,今日居然没有告假。
更重要的是,皇帝始终没有彻底放弃他,否则也不会有昨晚那一出。
萧律若真抛开对我的偏执,振作起来,陆氏一族会蠢蠢欲动,皇帝也会另起心思。
我识趣地问:“殿下要我做什么?”
萧瑾疏伸手抚我脸颊,眼中墨色渐浓,嗓音变沙哑。
“要你。”
随即将我打横抱起,大步走向里屋的床榻。
如此突然,我慌乱之下攥紧他胸前衣料。
我的身子刚在柔软的被褥上着落,他便欺身而上。
我望向窗边那花樽里的一支桃花。
它不知何时悄然绽开,花瓣上垂着鲜嫩欲滴的露珠,随着窗外风吹来缓缓滴落。
身上男子仿佛不知餍足,有使不完的劲。
我有些难以忍受。
他说:“既然喝了药,便趁今日好好欢纵。”
好像是这个道理,反正喝了避子药,今日还有效用。
这意思是往后少传我侍寝,免得我总吃药?
又或者,只有今日了?
明日的册封礼,应当是完不成了……
我无法投入到这场欢愉中,浮浮沉沉中胡思乱想着,始终在出神。
萧瑾疏终于放开我,平躺在旁,哑声道:
“若还要送你回去,我何必要他对你死心?”
似乎是这个理。
这样想来,太子是不是糊涂了,就凭先前萧律那颓废的样,何来一争之力,又何必叫他对我死心,再逼得他振作?
我问:“那殿下打算如何做?”
萧瑾疏却意有所指道:“他的致命伤在你手里。”
果然。
太子早晚要旁敲侧击的提到此处,这番也算不上拐弯抹角。
他意思便是要我说出来。
我所知的,能让太尉一举对萧律反目成仇的秘密,只有一件,便事关秦芳若的清白。
但我若是说出来了,我还有任何价值么?
我还能活下去么?
可我也无法藏着掖着不说。
我想了想,道:“殿下指的哪一桩?”
哪怕我手里只有一个秘密,我也得说的好似我知道很多很多,拔高我的价值。
萧瑾疏问我:“秦芳若为何假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