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平王殿下。”
我依次向他们行礼,再回道:“皇后娘娘定的册封礼是在八日后。”
萧瑾疏向我伸出手,我递手在他掌中,随即被一片温暖包裹住。
萧律盯着我和太子相握的手,低沉道:“太子阅女无数,东宫后院多少佳丽,都是才情美貌俱佳的名门千金,你以为,你真能入了太子的眼,他能对你有几分真心?”
皇后刚提醒我,太子对我只是愧意而非情意,萧律也来提醒我不必自作多情。
他们真是生怕我看不清自身,为我煞费苦心。
我说:“知道了。”
萧律轻嗤:“就只是知道了?”
“太子殿下胸怀山川湖海,不必有我,”我沉眸道,“平王挡住太子殿下去路,对我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不觉得太失礼了吗?”
我没有侧首去看太子的神色,但他指腹挠了下我的掌心,酥酥麻麻,大概听了我这番话很是愉悦。
萧律咬了咬牙后槽,脸色铁青的对我说:“若是报复我,你做到了。”
我心中叹息。
这算是什么报复,真正的报复那是有权有势才能做的事,太子要他死尚且有顾虑,何况是我。
对我来说,眼下实在有心无力,只求这回太子别再是戏耍我,能得个安稳便好。
我颔首对萧律说:“您不该挡着太子殿下去路,请您挪步。”
太子没有出声,后头的侍从也不开口,大概是要我来说这话,我说便是。
萧律一瞬不瞬的看着我,眸底阴霾越来越浓,宛若化不开的墨。
“要我放手,除非我死。”
萧瑾疏扼腕道:“九弟这话叫父皇听了多寒心,将你从楚国解救回来,你知晓耗费多少人力财力,你却把死挂嘴上,如此不惜命,岂非枉费父皇苦心?”
“皇兄不就盼着这一日。”
萧律讥讽道:“当年又是谁收买了人在父皇耳边出谋划策,欲救九皇子先立太子?”
我倒抽一口凉气。
他是真的不给自己留半点后路,毫不避讳口无半点遮拦,志在鱼死网破了。
萧瑾疏意味深长的笑道:“九弟,父皇圣明,非轻易被蒙蔽之人。父皇的决策,自有他的道理。”
字字夸的是皇帝,字字又在意指自己当得储君之位。
若再反驳,便是置喙皇帝了。
萧律转眸看我,黯声说:“去年春日在楚国放的河灯里,你写的什么,你可还记得?”
大抵是与他岁岁年年常相见,永不分离之类的话吧。
我实在不愿回想起从前,那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是夹杂着人命,是几次三番撕筋裂骨之痛。
他却偏偏还要提醒我,去年今日的我是什么模样。
再者,他居然去捞我河灯,也挺叫人瞠目结舌。
我对太子说:“殿下,日头有些晒了,我想回去。”
“好。”
萧瑾疏向来不介意在明面上忍让他一些,便牵着我绕过萧律,往东宫的方向去。
擦肩而过时,萧律哑声说:“我不该用伤害你的方式来企图驯服你,不该欺瞒你,不该娶别人,不该认为挨几个耳光无关紧要,不该用我自以为是的方式来护着你,不该口是心非的说你只是通房而已。”
他低下头,轻垂的眼帘遮掩了眸底的血丝。
我脚步没有停顿,反而恨不得走快些,再走得更快些,好把他的身影远远抛在身后。
……
走出一段路,萧瑾疏看了眼我手中被捏出褶皱的信封,偏头问我:“母后还同你说了什么。”
我忆道:“让我背了些叔父的诗文。”
皇后问起我身世,还说,你既然是南书氏之后,合该懂南书先生的诗文,可知晓他为何能名声大噪,又为何遭灭门?
那必然是因叔父字里行间壮志未酬,又控诉君王暴戾不抬眼看民间,引无数文人共情愤懑,叫外邦也朗朗相传。
幸好先前太子让我背了许多,我出口便是一篇又一篇的诗文。
背到最后,皇后感慨道,楚王作孽,天失英才。
她又问我:你可曾怨过你叔父,连累你满门?
我回道:我只怨楚王为君不仁。
由此,她看向我的目光变得仁慈。
萧瑾疏也问道:“你如何看待你叔父?”
我说:“我不懂叔父的忧国忧民,我只知叔父已亡,却至今都恩泽于我。若非与叔父有血脉牵连,皇后娘娘不会高看我,圣上亦不会同意我做太子殿下的侧妃。”
萧瑾疏牵着我的手踏进藏书阁,宫人合上门,他都没有松开。
他从红木书架最上层取了本书给我。
“这个好看,你拿去打发些时候。”
我当是什么大儒之作,一看竟是山海经,里头都是些鬼怪故事。
见我诧异,萧瑾疏解释道:“你或许更爱看牛郎织女金屋藏娇,但我不喜欢那些故事,便不拿给你。”
我睁大眼,“牛郎织女金屋藏娇我听过的,不是很感人的故事吗?”
萧瑾疏说:“牛郎偷人衣服,算什么感人?金屋藏娇的结局是长门赋,凤求凰到最后成了白头吟,梁祝孟姜女那些太惨。还是看看山海经,有趣些。”
可是长门赋是什么,白头吟又是什么?
我牵了牵唇,没有再继续问,不想暴露自己懂得少,也不想叫他生烦。
翻开山海经看了几页,还是没什么兴趣,我见太子手中拿了本书翻看得认真,便想趁机把书放回去。
可太子那么轻易就把书取下来,我却踮起脚尖都还差一点。
我拼命掂起来,终于把那书插回去,因太过用力,松手的时候身子往后跌了两步。
萧瑾疏眼疾手快的伸手揽住我腰。
我脊背撞上他胸膛,把他手里书都撞在了地上,慌乱之下,赶紧蹲身去捡,再用衣袖擦了擦,双手递上。
“奴婢冒失了,殿下恕罪。”
大概是我珠钗歪了,萧瑾疏抬手将我发髻间的流苏珠钗拔出来,神情专注的插进去。
他突然说:“南书月,为何不接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