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槊将李显钧要把冯茂置于死地,正这时,刘金定和高君保来到疆场。
刘金定方才绕到寿州城四周,观察地势,做到胸中有数,用兵时有备无患,所以晚来一会儿。冯茂先到疆场战李显钧,等刘金定赶来,正是李显钧要下毒手之时,故此刘金定大喊一声:“刘金定到了!”催马到疆场,让过冯茂,拦住李显钧。
常言道,人的名儿,树的影。刘金定来到疆场,无论是宋营人,还是南唐将都大为震惊。尤其是老道于洪和敌帅林文善,吓得舌头伸出挺长,都凉凉了,缩不回去,用手往嘴里揉。于洪心里嘀咕:无量受不了的佛呀!上次刘金定力杀四门,打死、打伤我们六员将,刀削元帅林文善的头盔,箭射大帅的战马,配制解药,救了李秀英。她是我南唐的死对头!为她,我坐卧不宁,寝食不安。多次叫阵指名让刘金定出战,这个女娃子不出战,我估计没在寿州,不知为何今天她到了?她来,对我们十分不利,李显钧虽然是勇将,但有勇无谋,刘金定足智多谋,文武双全,千万别出意外。方才李显钧用戮目金砂打伤石英,战败冯茂,打了胜仗,见好就收,急流勇退吧。
想到这,他低声告诉林文善:“火速收兵!”
林文善点头传命令:“鸣金收兵!”
铜锣紧敲,声音刺耳,只听“啪啦啦!啪啦啦!”林文善直皱眉,铜锣声应该清脆好听,怎么出噪音呢?原来南唐兵看见刘金定,生怕冲过来杀他们,吓得腿肚子哆嗦,手发颤,听说叫收兵,可算救命了,举起锣槌,抡起膀子“当!当!当!”三面锣全敲炸了!
李显钧和刘金定举兵刃刚要动手,听见锣声,急忙收起宝刀,撤退往回跑。回到队前问于洪:“军师为何不让我交战?收兵是何意?”
于洪低声说:“千岁,你已胜两阵,就该回来歇兵,不宜再战。女将刘金定十分厉害,怕您吃亏。”
“女流之辈有何本领?”
“不可小看女人,自古来巾帼英雄胜过须眉,快回营吧!”李显钧无奈,跟随队伍回去。
刘金定见敌军败走,回到宋军队前。这时高君保正和郑印、曹金山说话,见金定来了,急忙迎上前去。郑印说:“多亏刘小姐助阵,吓走李显钧,救下冯将军,快回城见驾。”
刘金定说:“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我既然到寿州,就是一家人,共为扶宋灭南唐出力。”
郑印派中军给赵匡胤送信。赵匡胤听说刘金定来了,真好比久旱下场透雨,久病来了良医,三伏天喝冰水,三九天抱火炉,又如斗大的明珠落在掌中,别提多高兴了。立即传旨:“众位卿家,随朕出城迎接刘金定。”
皇姑赵美容说:“皇兄,刘金定已和你外甥君保定亲,是晚辈人,召她进来见驾就行了,何劳皇兄金身龙体呢?”
赵匡胤说:“御妹言之差矣。论私情刘小姐是你的未婚儿媳,朕的御外甥媳妇;论国事,她是朕请来的贤士,请她到寿州助战,去打南唐;为国求贤,应该礼贤下士,不可慢待。刘金定还没入朝为官,就屡立战功。朕盼星星,盼月亮,盼来刘金定,一定得出城去接。”
赵美容没话说了,她总觉得,当婆母去接儿媳妇,有失尊严。又一想:皇兄乃一国之尊,都去接她,我又算什么?我能有这么个好儿媳,脸上也光彩体面。想到这儿,赵美容立刻急步追上群僚,下城头,催马来到城外。
内侍跑在前边高喊:“高君保听真,万岁带领文臣武将迎接刘小姐,速领刘金定见圣驾!”
高君保在远处答应:“臣子遵旨!”
高君保和刘金定并马而行,君保说:“我皇舅亲自接你,真是一张纸画个鼻子,好大的脸!”
金定说:“万岁至圣至明,知道如何招贤纳士,让来投者感恩戴德,肝脑涂地,为国尽忠,不像你目光短浅,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你被困敌营,我去救你,你感激涕零;你刚一得志,将奴当陌路之人,拒之门外。”
君保说:“你就别扒小肠了,过去我害怕临阵收妻杀头,才不敢说实话。现在万岁免去罪过,我亲自登门赔礼,三上双锁山,叫你父兄训得我无地自容,给你出了气,我也发了誓,如要负心,不得好死,你还拿话敲打我。再这样,你在寿州听差,我到庙中修行,来个闭门思过,行不行?”
刘金定杏眼含情,桃腮带笑说道:“跟你开玩笑,还当真了?你去出家当和尚吧!”
君保说:“我要出家就带着你,我当和尚,你当尼姑。”
金定小嘴一撇:“不许你胡说!”
二人说说话话已来到寿州城下,小夫妻甩镫下马。高君保叫金定等候,他抢步来在赵匡胤的马前说:“万岁在上,臣子交旨。”说完撩衣跪倒。
冯茂也过来叩头:“我和高少爷奉旨去请刘金定,现已把人请来。”
赵匡胤说:“二位小将军免礼平身,请来刘金定大功一件,免去君保招亲之罪,给冯将军记大功,回京领赏!”
“谢主龙恩!”
俩人站起来。高君保叫金定见驾。刘金定整盔抖甲,提战裙来到赵匡胤的马前:“万岁在上,民女刘金定来迟,望乞恕罪。”
赵匡胤甩镫下马说道:“刘小姐免礼平身!能把您请来是万民之福,朕迎接来迟还望原谅。此处不是讲话所在,请进城歇马。”
“谢万岁!”
刘金定站起,给陶元帅、婆母赵美容见礼,又见过军师苗从善和众位将军。然后,陶王妃和赵美容左右相陪,刘金定居中,高君保在后,前呼后拥进寿州城。
赵美容看看儿子威武雄壮,看看儿媳花容月貌,心里高兴,眼中含泪,同时想起丈夫高怀德,身落敌营七八年,不知生死,自己好比孤雁独飞,要是丈夫也在寿州,看见儿子有了这么好的媳妇,还不定多高兴呢!现在他下落不明,怎不叫我难过。老人难过,做儿子的不体谅,高君保坐在马上和郑印等人有说有笑,他哪知道他娘的苦衷?刘金定非常聪明,见婆母眼中含泪,知道老人家触景生情,急忙用话岔开,讨婆母喜欢。
他们边说边走。霎时,来到城内进了帅堂,赵匡胤升坐正位,文武列立两厢。刘金定上前行君臣大礼,赵匡胤说:“刘小姐未从入朝立下多次大功,今日能请来小姐是国家之幸,朕之大幸,朕要为刘小姐加官封职。”
金定说:“民女乍到军中,寸功未立,不忙封官,无功受禄寝食不安,单等给艾小姐治好病,再救出高怀德和呼延凤两位将军,立功之后,再请圣命。”
赵匡胤点头佩服刘金定不恋功名富贵,丹心为国,可钦可敬。可是救高怀德和呼延凤谈何容易?只可说:“刘小姐路上鞍马劳乏,下去休息,明日再议军情。”
金定说:“不忙休息,我先给艾银屏去看病。”
赵匡胤说:“如能治好她的眼睛,可是奇功一件!方才石英也受伤,就请分神。”说完赵匡胤叫郁生香和肖引风领路,陪着刘金定去探病。
这些女将皆住在帅府后院。内宅很大,房屋又多,把金定住处安置在东跨院,由四个丫鬟去收拾房屋。金定换上罗彩长裙,叫丑丫鬟腊梅背着药箱,去看艾银屏。
艾银屏住在西跨院,由两个贴身丫鬟荷花、水仙侍候。今天是艾银屏受伤的第六天,这六天遭了大罪,每日里两眼疼痛难忍,服什么药也不止疼,浑身滚烫,吃不下,睡不着,受尽折磨。艾小姐身体本来瘦弱,这一病更瘦了,跟个纸扎的人似的。冯茂走后,艾银屏度日如年,盼冯茂回来,想金定能到寿州,每天都问丫鬟:“你们姑老爷走几天了?”一天问上数遍,杳无音信,自知无救,已经绝望,闭着双眼,倒在床上,凄凄凉凉。
这时,冯茂归来,急忙探望妻子,只分别数日,如隔三秋。冯茂见银屏形容憔悴,病入膏肓,瘦得脱相,心中难过,坐在床沿低声说:“贤妻,愚夫回来了。是我连累你,你要不来寿州,哪能受伤?愚夫对不起你!”
艾银屏听见熟悉的声音,悲喜交加,颤巍巍伸出玉腕抓住丈夫,半天才说:“夫君,可把你盼回来了!我活不久了,但愿将军在我有一口活气时,一刻也不要离开!”
冯茂说:“别讲这些丧气话!刘小姐马上来给你治眼睛。”
艾银屏摇摇头说:“恐怕金定也治不了,我的眼睛保不住,如若双目失明,岂不连累将军,你是国家大臣,有用之人,需要有妻子照料,妾身双目失明,成了累赘,不如一死,你再另娶。”
冯茂说:“贤妻!你把话说得太浅薄了!我冯茂的为人你该知道,你的眼睛能治好,是我的妻子,治不好也是我的妻子,冯茂绝不会朝三暮四,喜新厌旧。况且,你的眼睛为国而伤,我不会忘恩负义,你要安心养伤,不要思虑过多。”这番话对艾银屏是莫大安慰。
这时刘金定走进房内:“师姐你好!小妹金定有礼。”说完,飘飘下拜。艾银屏想坐起来,挣扎半天也没坐起。刘金定急忙把她按住:“姐姐别动,自己姐妹别客气,妹妹来晚了,叫你多受苦。”
艾银屏拉着金定,激动得说不出话。刘金定见银屏瘦得皮包骨头,哪似当初容颜,心里难过,眼中带泪说:“师姐,别乱动,我给你看看眼睛!”
艾银屏点点头,半天才说:“妹妹!姐姐盼你来救命呀!你看我的眼睛能治好吗?”
“能!我从师父庙里拿来了仙丹妙药,足能手到病除。”说完,刘金定叫丫鬟打水洗手,开始看病。
艾银屏的眼睛不像开始那么红肿,而是发紫。扒开眼睛一看,瞳孔放大,瞳仁发散,里边布满血丝,用银簪拨出眼角的脏物,看了看,刘金定紧皱眉头。艾银屏问:“师妹!我这眼睛是用什么打的?能治好吗?我怎么什么也看不见呢?”
刘金定说:“能治好,你等着!”说完打开药箱子,里边分上中下三层,打开第二层,有个白玉小瓶,倒出药面,取来净水,放在碗内,将药面倒入里边,用银簪搅拌,全部溶化后,用干净的棉花蘸着药水冲洗眼睛,艾银屏觉得凉丝丝地解疼、好受。
金定嘱咐丫鬟,每隔一个时辰给她擦洗一次;又拿出个碧玉的小葫芦,倒出两粒丹药,用白水给银屏服下。金定坐在身旁观察。约有半个时辰,艾银屏觉得眼睛不痛了,身体疲劳,渐渐入睡。刘金定起身离开西跨院,叫冯茂跟随,出帅府,到石英的病房,照样医治,然后,回到帅堂。
赵匡胤、苗从善、陶三春等人全在这等听喜信儿。刘金定治完病,带着两名女将同冯茂回到堂上。冯茂高兴地说:“万岁!刘小姐真是妙手回春,手到病除,给银屏洗眼睛、服药之后立刻安睡,眼睛快好了。”
赵匡胤喜出望外:“刘小姐真乃神医。”刘金定没说话,满面愁容。
军师苗从善看出有点不对劲,忙问:“刘小姐!敌将是用什么打坏了艾小姐的眼睛?”
刘金定打了个唉声说:“方才,师姐问我病情如何,我没敢实言相告,怕他难过,既然军师问我,又有万岁在这儿,我不能隐瞒。艾小姐和石将军的眼睛保不住了。”
这一句话,冯茂吓得像木雕泥塑一般,老将军石守信在一旁听了,差点没昏过去。赵匡胤更着急:“刘小姐,是什么东西伤害眼睛呢?”
“此物叫戮目金砂,专伤人二目。戮目金砂掺在石灰之内,打在眼睛上,七天之后双目失明。我虽然带来药,只能止痛、安静,叫病人少受点罪。要使眼睛复明,民女没有这个本事。从今日起,艾银屏的眼睛日日加重,用不了三五天什么也看不见了。”
苗从善说:“怪不得被打伤之后,疼痛难忍,原来是戮目金砂所伤,此物贫道也听说过,老道于洪不会配制,是他的师父九手真人配制的,想不到这么厉害。”
赵匡胤说:“石英的双锤有霸王之勇,艾小姐的大刀勇冠三军,真要是失去双眼,太可惜了!难道说一点法儿也没有了?”
刘金定说:“解铃还得系铃人,谁打的谁能治,要使双眼复明,必须有一种药叫明目露,这种药就于洪自己有。”
赵匡胤嘴里念叨:“明目露,于洪有?怎么能从妖道手中弄来明目露呢?”
冯茂走上前施礼:“万岁!微臣不才,愿到敌营去盗明目露!”
大家闻言皆都吃惊,尤其是他父亲吏部尚书冯景川吓坏了,心想到敌营盗药不是送死去吗?又不好拦挡。赵匡胤说:“冯将军胆量过人,不过太危险,数年前你夜探敌营去救高怀德元帅,中了于洪的五毒梅花针,要不是艾小姐救你,性命休矣,今日又要闯龙潭虎穴,未免叫朕担心。”
冯茂说:“当初艾银屏救我一命,今日她的双眼要失明,难道我就不该为她赴汤蹈火吗?况且还有石英将军,那石英是我营里的中流砥柱,非他不能战败李显钧,他才十五就失去双目,终身痛苦,我冯茂愿意去盗药,能盗回来救了二人,皆大欢喜;万一死在敌营也是为国捐躯,我的意志已决,请万岁放心。”
这时曹金山走过来:“万岁,我乐意和冯茂同行,给他望风了哨,打个接应?”
赵匡胤说:“冯茂是步下将,蹿高纵矮如走平地,你行吗?”
曹金山说:“我在西岳华山和陈抟老祖学艺,马上步下全会,请万岁放心。”
“这个——军师你看如何?”
苗从善说:“两个人好照应,微臣看可以,不知刘小姐意下如何?”
刘金定见冯茂和曹金山要去敌营盗药,万分高兴:有这样铁骨铮铮的好汉,哪怕南唐百万兵?想到这,说道:“二位将军胆量过人,金定十分敬佩,但愿你们一帆风顺,马到功成。”
二人谢过刘金定,辞别众将,转身下了帅堂,去准备起程应用的东西。刘金定见二将走后不放心,在赵匡胤面前讨旨,要亲身出城给二将打接应。赵匡胤准奏,叫陶王妃协助金定,共同破敌。陶三春说:“万岁,长江后浪推前浪,一辈新人换旧人。刘小姐年轻有为,足智多谋,比微臣强之百倍,今晚请刘小姐派兵,微臣愿在她麾下调遣。”
金定说:“陶王妃过谦了,就请王妃拨我几员战将、几百军卒就行了。”
商议已毕,赵匡胤设摆酒宴,为刘金定接风洗尘。天交定更,撤下残席,众人各自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