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宥!”孟初尝试着在雾中呼喊孙南宥。可惜一直无人回应。
沈煜马不停蹄地一路向前,他虽不像孟初那般急切地呼唤,但他脸上明显也是担忧的神色。
两人越走越深,林雾已然将两人包围起来。兀的,沈煜停下脚步,顺便伸手叫停了孟初。
“怎么……”
“安静!”
孟初没敢再开口。只是感觉迎面一阵阴风吹过,其中夹杂着非常浓烈的妖邪气息。
雾中一个黑影一晃而过,沈煜和孟初皆是敏锐地察觉到了,看着黑影渐行渐远,两人连忙追过去。
一股强烈的阴风迷了两人的眼睛。就在此刻眨眼间,两人面前竟然毫无征兆地凭空浮现出一座古老的宅院,处处透着一股神秘而又阴森的气息。
两人面面相觑,眼中都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短暂的惊愕过后,两人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一同走进这座神秘的古宅一探究竟。
那扇敞开的大门宛如一张巨大的嘴巴,静静地等待着他们的到来。从门外向内望去,可以看到里面是一片昏暗的空间,光线微弱得几乎难以看清其中的景象。隐隐约约之间,只能察觉到一些模糊的轮廓,让人不禁心生寒意。
沈煜深吸一口气,面色凝重地走在第一个。孟初将掌心的明火放大,随着火焰逐渐升腾起,耀眼的光芒瞬间充斥了整个昏暗的屋子。
借着明火,两人得以看清屋内的景象——房间的正中央赫然摆放着两口巨大的棺材,棺材的盖子上贴着黑字白纸的“囍”字,那字迹扭曲狰狞,就像是两张鬼脸在嘲笑着他们的到来。
不仅如此,三面墙上还挂满了红白相间的布条。不知从何处来的风,这些布条随风飘荡,不时地相互纠缠在一起,发出轻微的沙沙声。白色的布条宛如幽灵的裙摆,飘忽不定;红色的布条则像鲜血染成的绸缎,透着一股血腥之气。
两人脑海里不约而同地出现同一个词汇——冥婚!
可若是冥婚的话,高堂之上又为何只有一把椅子?
一股不祥的预感出现,两人立即回头,却发现身后的大门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先前在山神庙里,他们所见到的十三个纸人新娘!
这回可没有红盖头遮挡着她们诡异而又僵硬的脸,一个个用着空洞且诡异的眼睛凝望着沈煜孟初二人。像是在看一出好戏一般。
两人身后,又一次传出一阵轻微的响动声。声音虽不大,但在这寂静的环境之中却显得格外清晰和突兀,瞬间吸引住了两人的注意力。他们心头一紧,急忙转身回望过去。
只见那高堂之上,唯一的一把椅子上面竟然端坐着一个女人!一个眼神充满幽怨的女人。
女人一袭红衣,红的艳丽,她的头发胡乱地披散开来,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那双无神的眼睛。
她的身体也似乎异常僵硬,一动也不动,就像是一个没有生命的提线木偶一般,被主人随意放置在那张椅子之上。
没时间留给两人思考,就在他们发愣失神的那一刻,处于房间正中央的两口棺材竟直直地竖立了起来。原本紧闭着的棺门也猛地敞开,仿佛里面有一股无法抗拒的强大力量正在召唤着他们。
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巨大吸力从棺材内部喷涌而出,犹如一只无形的巨手,紧紧抓住了两人,拼命地想要把他们拽入那漆黑深邃、充满未知恐惧的棺材之中。
沈煜当机立断,运用灵力稳定自己一瞬,仅在下一刻,他快速拔剑,一道红色剑气顺势出现,径直朝前冲去,一击将两口巨大的棺材斩断。
棺材断裂后,那红衣的女人紧接着就迎了上来。沈煜一脚便将她踢开,孟初手一扬,从她衣袖里飞出数根银针,追着女人过去。
即使臻幕速度再快,她的右手也还是被孟初的银针打中几根。蓝色的灵力注入在她的体内,逐渐蔓延,孟初握着剑单手结印,就见臻幕的整条手臂都被寒气所控制,愈发不能动弹。
但孟初不知道的是,臻幕她早就是个断手断脚的人了,她索性弃了自己的右手,将手臂朝对面扔了过去。孟初显然是没有料到这招,她在看到臻幕的一整个右手臂飞过来时都不由得睁大眼睛,随后反应过来快速变化着手上动作,做出一个屏障挡住飞奔而来的手臂。
臻幕的右手即便是离了主人也是能自由行动的。在发现无法触碰到孟初时果断选择去抓孟初身旁的沈煜。
殊不知,不需要依靠阵法保护的人更是危险的。沈煜眼疾手快,在臻幕的右手气势汹汹地冲过来的瞬间,抬手轻轻点在了手臂的表面。
仅仅只是轻轻触碰到一点,手臂在眨眼间燃起不灭之火。在刚刚经历了孟初的极寒下又来遭遇一番沈煜的火焰,即便是鬼修仙的臻幕的右手也无法承受得住。
不过是失去一只手臂,根本不足为惧。没等臻幕的下一步动作,孟初的三根银针再度飞了过来,紧接着又是沈煜的血色剑气——
臻幕来不及躲避,对方两人如疾风骤雨般袭来的招式,以雷霆万钧之势直冲向她。臻幕将两人的招式通通接下,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巨大的冲击力瞬间传遍了她的全身。
臻幕的身体再也承受不住这样的重击,双腿一软,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那十三个原本静立不动的纸新娘们,突然间齐齐地朝着前方狂奔而来!
她们那苍白如纸的面容在明火的映照下显得格外诡异,空洞无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的两个人,仿佛要将他们生吞活剥一般。
红色的嫁衣随着飞来的动作迎风飘动,发出“哗哗”的声响,犹如来自地狱的招魂幡。每一个纸新娘的脚步都异常轻盈,如同鬼魅般迅速,眨眼间便拉近了与那两人之间的距离。
一个巨大阵法的出现,将在场的所有纸新娘们都束缚在原地。她们挣扎着,怒吼着,却始终无法逃脱。
沈煜走过去拎起轻飘飘的臻幕,将她带进阵法之内。的确,与沈煜和孟初这种天赋异禀的正派弟子相比,仅仅只是偷摸着依靠山上百姓微薄的香火供奉的臻幕在这场战斗中显得毫无还手之力。
臻幕被沈煜扔进阵法之中,蓝色的光芒笼罩在她身上。孟初就立于她的正前方。
孟初是静心道的弟子,静心道有一种极其独特的阵法,就是现在正在进行着的通灵阵法。
通灵阵法一旦开始,双方皆没有说谎的可能。
臻幕在感受到对方灵力涌动的那一刻,她就猜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她缓缓抬起眼眸,静静地凝视着身前那道身影——处于阵法正中央的孟初,她的周身被浓郁的灵力所环绕,这些灵力如同孩子般欢快地流动着,形成一道道肉眼可见的气流。
随着灵力的不断涌动,产生了微风。这轻柔的风悄然拂过孟初的身躯,轻轻地吹动了她身上那件素雅的衣裙。裙摆随风微微飘动,宛如翩翩起舞的仙子,更增添了几分灵动与飘逸。
“第一个问题——”孟初打算提问了。
臻幕警惕地看着孟初,生怕她抛出不该问的问题。
“孙南宥在哪儿?”
臻幕:“?”
很显然,臻幕并不认识这个人。
沈煜一挑眉,环臂站在阵法外开口:“你到底行不行?”
孟初最讨厌在通灵时被人打断,尤其这人还是沈煜,她立马拉下脸回答沈煜道:“用不着你来指手画脚!”
接着转头继续提问:“今天的‘新娘’在哪儿?”
“……”第二个问题臻幕同样是不知道的。
眼见孟初提出的两个问题都得不到解答,沈煜便又开口了:“问问她是否见过孙南宥吧。”
孟初虽然不情愿听从沈煜的话,但为了能找到孙南宥,她还是将沈煜的问题重新组织过语言再向臻幕提问:
“你有没有见过今天被献祭的‘新娘’?”
关于这件事,臻幕可太有话要说了!一两句话解释不清楚,臻幕直接向两人投放了自己的记忆碎片。
脑海中刺眼的白光闪过,白光散去后,画面逐渐清晰起来。两个人清楚地在这段记忆碎片中看到了他们要找的人……
留在半山腰的寒书谣和于奕二人也没闲着,安抚好村里的百姓,并向他们解释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而那个之前被他们尊称为“长老”的老头此刻却面色苍白如纸,在寒书谣和于奕二人强大的威压之下,他不得不颤抖着身体,被迫承认了自己所犯下的累累罪行。
起初还有人不信,直到那位被掉包的姑娘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她一脸悲愤地站在那里,带领着村里其他姑娘们一同前来作证。
那个对寒书谣的话存有质疑的男人,被姑娘们怼的顿时哑口无言,脸都给憋红了。
被掉包的姑娘在解决完这个男人后,朝着寒书谣的方向看去,对着她礼貌地笑了笑。
寒书谣回之以同样的笑容,没有多余的时间闲谈,接着她便去处理身后的事了。
在村民们得知长达十几年的信仰都是老头的谎言后,顿时群情激愤,恨不得立刻将那老头绳之以法。一时间,咒骂声、斥责声响彻整个村庄。
寒书谣连忙叫停,面向众人道:“此人虽说的确是行诈害人,罪责难逃,然犯法当依法论处,是万万不可动用私刑的!”
“他欺瞒我们十数载!致使我们的心血尽皆付诸东流!他拿什么赔偿!”言罢,立即有人随声附和。
一个地方民众的信仰一经确立,便极难发生转变。寒书谣深知这个道理,然而她却苦恼于没有良策应对。
她抬眼一瞧,见村民们这反应,多半是不可能再信仰这山神了,说不定明天就会把山底那座山神庙给掀了。
正当寒书谣脑子里一片混乱之时,一名妇人的悲泣声打断了她的思绪:“上苍啊!若是早知这山神乃冒牌之徒,那我宁愿始终笃信真神!或许正是真神大人知晓我等有了异心,才特意降临惩戒我等啊!”
这番话听得寒书谣不禁紧皱眉头,可她没想到如此胡言乱语居然还有人相信,人群立马出现了相同的声音,他们正打算重建真神庙!
“可……真神不是已经在战争中陨落了吗?”寒书谣不同的声音在人群中格外明显。
“据传真神已然转世,此前我也有所耳闻,那盘龙神山上烨灵门派的人正在四处寻觅真神转世之身。真神既已陨落,吾等不如就信奉真神转世吧!”
“魏小兄弟所言甚是,明日咱们就去办了那占据地势的山神庙!”
“……”
信徒们激昂的声音如潮水般汹涌,完全掩盖了寒书谣试图让他们安静下来的呼喊。寒书谣面露惭色,小声嘀咕着:“原来还可以这样啊……”
身旁坐着看热闹的于奕却问:“寒师姐这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
闻言寒书谣抬眸与于奕对上视线,“莫非师弟曾遇见过类似的情况?”
于奕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浅笑,随后将视线从寒书谣身上移开,缓声道:“当今这世道,寻常百姓缺乏自卫能力,唯有依靠信仰神灵以求心安。倘若他们的神明无法满足他们的欲求,那些人就会毫不犹豫地将其拉下神坛……”
言罢,于奕沉默不言,抬头观天,没有去理会周围嘈杂的人群。
寒书谣呆愣愣地看着他,像是没听明白又像是都听进去了。于奕哪里知道,在这个强大的无情道弟子身上,早已没有了什么所谓的欲望。
向上修行是她应该做的,吃甜点心是在怀念过去,除此以外,这个世间似乎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值得她去努力的了。
在眼下带痣的少年身旁,寒书谣同样不语,只是心里一直在重复着于奕刚才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