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欣然已经陪伴在他身旁很多年,他从来都未曾目睹过她如此失态的模样。即便是那一天在医院的时候,当她悲痛欲绝地哭泣着,泪水如决堤之水般流淌而下,那样令人心碎的场景,也远远比不上今日所见到的一切更令他感到心疼和无所适从。
他想要上前去安慰她,却发现自己的脚步如同被钉在了原地一样动弹不得。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才能抚平她内心深处那深深的伤痛;他也不晓得要用怎样的方式,才能让她重新找回往日的笑容和坚强。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让他既心疼又焦虑,一时之间竟然不知如何是好。
陆憬深静静地等到绿灯亮起,便快步朝着简欣然走去。他来到她的身边,简欣然却沉浸在悲痛之中,根本没有发现他的到来。
她依旧将头埋在膝盖之间,伤心地哭泣着,那瘦弱的肩膀不停地颤抖着,仿佛在承受着世间所有的痛苦。
过了好一会儿,简欣然才终于止住了哭声,缓缓地将头从膝盖上抬起。
当她抬起头的那一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熟悉的皮鞋。她顺着鞋子往上看,这才看到站在那里的陆憬深。
简欣然因为蹲得太久了,双脚已经发麻,此刻她想要站起来,却感觉浑身都没有力气。陆憬深见状,赶忙伸出手将她轻轻地拉了起来,然后顺势将她搂入怀中。他什么都没有问,只是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就像过去无数次安慰她时那样。简欣然靠在他的胸口,原本已经止住的眼泪,此刻又忍不住再次流了下来。
陆憬深就这样静静地任由她哭泣,没有说任何话去打扰她。直到简欣然的哭声渐渐停止,他才低下头,看了一眼那束放在喷泉边的白色马蹄莲。简欣然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那束花,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淡淡的哀伤与思念。
此时此刻,简欣然只觉得他的怀抱是那样的温暖,仿佛能驱散自己内心深处所有的寒冷与悲伤。她曾经无数次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能再贪恋他给予的这份虚假的温暖了,不能再让自己陷入这样反复的情绪纠葛之中,必须要狠下心来,和他彻底划清界限。
可是,在这一刻,当自己如此悲痛无助的时候,他就这么真切地出现在身边,那种感觉真的太好了。
她只想着能暂时放下所有用来武装自己的盔甲,就这么毫无防备地去寻求他给予的这份温暖,哪怕只是片刻也好,仿佛只有这样,自己那颗破碎的心才能得到一丝慰藉。
简欣然缓缓地用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努力让自己的情绪稍微平复一些,这才开口说道:“我 5 岁那年,我爸爸就是在这里遭遇了交通事故,然后就…… 就这么去世了。在这里,我失去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啊。” 说到这儿,她的声音又忍不住哽咽起来,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随后,她继续带着哭腔说道:“我和妈妈当时穷得连买机票来接他回家的钱都没有。我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却什么都做不了,那种无力感,我到现在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她的眼神里透着深深的痛苦与悔恨,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绝望的时刻。
“这边的工作人员告诉妈妈,他的家人已经来办完了所有的后事,就算我们后来凑到了机票钱,来了也再也见不到他了。他离开家的那天,还抱着我说要给我买巧克力回去,可那竟然就是他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了。” 简欣然的眼泪不停地流下来,打湿了脸颊,每一滴泪水都承载着她对父亲无尽的思念。
“后来妈妈就不准我再提起爸爸了,她可能是怕我太伤心吧,每次我一提到爸爸,她就会特别难过,所以我也就只能把这份思念深深地藏在心里。”
陆憬深静静地将她搂在怀里,紧紧地抱着她,一只手轻轻地在她的背上轻抚着,想要通过这样的方式给她一些安慰。他温柔地跟她说:“爸爸永远都在你的心里,他会在天上看着你的,他一定希望你能过得开心、幸福呢。”
两人就这么在原地又静静地站了好一会儿,直到简欣然腿上的麻劲儿渐渐散去。简欣然这才缓缓抬起头,看着陆憬深,眼神里透着一丝决绝,她说道:“我很小就没有爸爸了,现在只剩下妈妈一个人了。憬深,我们分开吧,我不想再因为我们之间的这些事情让她伤心了。因为我们这段冲动的婚姻,妈妈她现在不要我了。她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一个最亲近的人了,我不可以再失去她。”
陆憬深听了她的话,并没有立刻回应,只是默默地牵起她的手,紧紧地握住,然后带着她缓缓走过斑马线。简欣然没有挣脱,就这么任由他引导着自己。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漫步在意大利的街头。街头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可他们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沉浸在各自的思绪之中。
在这个路口不远处,有一个手工作坊开设的小店。简欣然走着走着,忽然看见小店橱窗里精美的摆设,便不由自主地走了进去。陆憬深见状,也跟着她走进了这家店铺。
店铺的面积不大,但是里面陈列的物品却摆放得十分整洁。简欣然一走进店铺,一眼便看到了一个吊坠,那吊坠上的雕刻图案竟然便是对面那个有着特殊意义的喷泉。她不禁微微一愣,脚步也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目光紧紧地盯着那个吊坠,仿佛被它深深地吸引住了。
简欣然满心欢喜地将那个吊坠买下,小心翼翼地拿在手里,仿佛握住了一份与父亲之间特殊的联系,又或是找到了一份能寄托自己此刻复杂心情的物件。
从店里出来的时候,简欣然心里乱糟糟的,她实在不想搭理陆憬深,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于是,她便自顾自地往前慢慢走着。而陆憬深呢,就那样默默地一直跟在她的身后,不远不近,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既不打扰她,却又时刻守护在旁,像是生怕她一个不小心就会消失不见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