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中,梅宫雪忽然听到外面好像有人呼救。
“停车!”
很快,她便在红袖的搀扶下走下马车。
巷子里有个披头散发的小姑娘,即便是被几个大汉压着,仍在极力挣扎,眼中浮现出希翼。
梅宫雪扫了一眼这条街,立刻明白这里是什么地方了。
她有些犹豫,因为在歌舞坊的要么是官妓,要么是签了卖身契的。
这种事情在大周其实是合法的,旁人无权干涉。
可那小姑娘身上带着一股倔强劲儿,梅宫雪实在不忍心熄灭她眼中的希望,这才走上前。
“你们是哪家楼里的?”
那壮汉听到这种话有些不耐烦,可在注意到梅宫雪身后的马车时,态度又有所缓和。
“夫人别误会,我们只是捉回自己楼里的女奴,真是打扰您了!”
说着,又给了小姑娘一巴掌。
那小姑娘虽然被绑了手腕,但立刻结结实实地咬了他一口,大喊道:“我没有!我没有签卖身契,我是被他们拐来的!”
壮汉面色一变。
梅宫雪倒是松了一口气,感觉那小姑娘不像撒谎,于是立刻沉下脸来。
“拐卖良家女子的罪名可不小,你到底是哪家楼里的?来人,过去查查!”
她薄唇紧抿,面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峻,随着一声令下,两个身形壮硕的车夫立刻往巷子里走去。
那壮汉本就认出了护国公府的马车,再加上自己做的事情不合法,心里发虚,权衡之下立刻撇下那小姑娘,向身后跑开。
似乎害怕梅宫雪的人追过去,几个人还是分开跑的。
梅宫雪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见地上那个脏兮兮的小姑娘躺在那,脸颊上满是灰尘和几道干涸的泪痕。
她这才走过去,弯下身子轻声问道:“你怎么样了?”
小姑娘眼睛很大,像是黑宝石一样,眼底还明显残留着恐惧,“多谢夫人!”
梅宫雪见她身上有不少鞭痕,便想着先带她去看一下大夫,不过她眼下还有事情,分不开身。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叶嘉嘉。”
梅宫雪让其中一个车夫先带着这小姑娘离开,等安顿好后,她才重新回了马车。
虽然是顺手管了一件闲事,但刚刚那小姑娘瞧着性子就挺烈的,又机灵,以后说不定是个可用的人。
她身边现在信任的人只有一个红袖,偶尔的时候还真有点人手不够用!
就这样,马车继续向前行驶。
幸好有了宇文述的帮忙,梅宫雪从药坊得到的地址很详细,只是有些偏。
坐着马车一路向南面走,车夫按照门牌号找过去,直到来到一块醒目的招牌下。
上面用苍劲有力的字体写着“济世堂”三个字!
“夫人,是这里吗?”红袖问道。
梅宫雪有些怔怔出神,看着那熟悉的匾额。
以及屋檐一角上挂着的风铃,微风一吹,立刻便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一切似乎和十几年前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好不容易找到了地方,梅宫雪竟有些踌躇起来。
半晌,她才鼓足勇气走进去。
就像所有的医馆一样,进门后便是一片候诊区,有些来抓药的病人们就坐在走廊旁的长凳上。
那凳面被磨得光滑,梅宫雪记得小时候自己还在上面煮过药茶。
还有院中那股浓郁的药草气息,其中又混合着木头的清香,医馆里偶尔还传来病人的咳嗽声和药柜抽屉开合的声音。
她好像回到了小时候。
果然是这里吗?
“大家不要插队,可以先坐在旁边等一等,马上就好!”
有个二十出头的姑娘出来维持着秩序。
梅宫雪立刻看过去,只觉得她有几分眼熟,直到视线落在了她袖口处,用浅绿色丝线绣着的几株药草图案,这才确认了她的身份。
“小师妹?”
夏白芷一愣,眉心微微蹙起,“你是?”
梅宫雪唇角一勾,“你不认识我了?”
她的声音轻柔,眉眼间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夏白芷仔细打量着她,忽然眼前一亮,“琥珀姐姐?”
她的目光从疑惑到确信,最后激动的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琥珀姐姐,你回来看我们了?”
梅宫雪点头,同时也打量着夏白芷,觉得她真是长大了。
小时候跟个男孩子一样,现在明显成熟了许多。
“师兄在吗?我一位朋友患了眼疾,想请他过去瞧瞧!”
夏白芷连连点头,“在里面!”
说着,她便带着梅宫雪快速向屋中奔去,离着多远便嚷起来:“哥,你快看看谁回来了?”
梅宫雪落后她一步,好奇地打量这四周的环境,不禁有些疑惑。
当初爹爹将自己找回来时,因为感激,有给师父他们留了一大笔钱。
之后,她自己也往这边送过钱。
按理说,医馆不应该这样简陋啊?
而且夏家有独门的医术,太阴十三针,治疗眼疾可是很厉害的!
哪怕是十几年前,医馆也要比这规模大上许多,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正当她纳闷的时候,屋中却传来了低沉而严肃的男子声音。
“她还知道回来?这么多年早就把我们忘了吧!”
这声音低沉,甚至隐隐夹带着愤怒。
红袖忍不住拽了拽梅宫雪的袖子,担心道:“夫人?”
梅宫雪却摇摇头,示意她别担心,低声道:“我师兄他就是这副严肃死板的样子,也就是瞧着凶了点!”
红袖点点头,又道:“刚才那姑娘怎么称呼您‘琥珀’?”
梅宫雪有些不好意思点点头,“这是我以前的名字!”
其实是因为师父的文化水平不算高,所以给自己孩子取名时,都直接借用了药材的名字。
两人说着,便走了进去。
而屋中,男子的声音还在继续,“那丫头就是个没良心的,爹去世的时候都没说回来送一程!”
听到这,梅宫雪心中的愧疚再次升起。
是啊,自己当初得知师父去世后,也只是送了些银子过来。
她壮着胆子走进屋中时,果然看见师兄正坐在堂前,似乎正在为身旁的病人诊脉,但眼神一直瞥向门口。
一眼就看见了梅宫雪,目光冰冷地上下打量着她,眼底仿佛凝结着一层冰霜。
梅宫雪全身紧绷地走过去,“师兄一向可好?”
夏麦冬的腮帮子似乎都因为气愤而微微鼓起,“可别这么叫,我们高攀不起你这位侯府千金!”
梅宫雪直接僵在了原地。
幸好有夏白芷在一旁打圆场,“哥,你怎么说话呢?琥珀姐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
夏麦冬冷哼一声,眼神看似冷漠,但手指也是不自觉的微微颤抖着,似在极力克制着自己的心情。
“师兄!”
梅宫雪才轻轻唤了一声。
男人的眼圈立刻就有些泛红了,一声叹息。
夏白芷用胳膊肘捅了捅他,“行了,哥,你个大男人,怎么还在这里矫情起来了?琥珀姐姐来也是有正事的,她的一个朋友好像患了眼疾!”
夏麦冬的嘴唇都抿成了一条直线,但面色仍是严肃,看向梅宫雪时,一板一眼地道:
“看病的话,去后面排队等着!”
梅宫雪苦笑,哪怕看穿了师兄那强装冷漠的样子,但也只能乖乖点头,起身想要去外面排队。
然而这时,原本等待看病的队伍突然有了嘈杂声。
只见一个陌生女子冲进来,目光迅速扫了一圈,在看到夏白芷后,立刻将自己手中提着的东西全都泼了过来。
竟是黑狗血!
“啊!”尖叫声立刻响起。
人群也有受到殃及,个个脸上都带着愤怒地看过来。
那女子身后还带了两个粗壮的婆子,一个手叉着腰,指着夏白芷骂道:
“打死你这个不知廉耻的狐狸精,整日里就知道勾人,亏你家里还是做大夫的,谁知道是不是赚的黑心钱?”
另一名婆子还抄起旁边的扫帚,朝着夏白芷便打了过来。
梅宫雪几乎都吓傻了,赶紧和红袖上前拦住。
整个医馆内顿时乱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