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趴这里干嘛呢?”江璟灏故意转移话题,伸手去翻看兑三拿的那本画册。
谁知小家伙急了,赶紧去阻拦,“别给我翻丢页,我没带书签!”
江璟灏不敢鲁莽,伸长脖子看去,画册正翻开到讲塞浦路斯风光的一页。
“欧盟旅行手册?”他把手缩回来,兴致缺缺。
这本画册是江璟鸿的,当年大学刚毕业,父亲给了他十万美元做毕业礼物,他买了这本书计划拿那笔钱去欧盟旅行,结果阴差阳错买了股票,虽大赚一笔,但欧洲旅行计划就此泡汤。
多少年了,他常常翻看这本册子解馋,明明有了数亿身价,却再没时间当一个背包游客,漫无目的、不疾不徐观光。
可能这就是选择吧,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爸爸,塞浦路斯这个国家,真有意思,明明大家都在一个城市里,却偏偏要分成南区和北区,谁也不跟谁来往。假如我站在南区,我的帽子被风吹到北区,我还不能捡回来了?”
“塞浦路斯有个笑话,如果想要从首都尼科西亚南区到北区,要先从南区飞到希腊雅典,再从雅典飞到土耳其伊斯坦布尔,再飞回北区。当然,现实并不需要那么大费周章。”
“明明就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为什么非要搞那么复杂?就是迈一步就可以解决啊!”说着,兑三站起来从地毯到地板,迈了一大步,示范。
“是啊,我们大人的世界,就是这么复杂。”江璟灏无奈地耸了下肩膀,“明明很简单的事情,一定要为了规则大费周章。”
本以为这云山雾绕的大道理会让兑三感到迷茫或对自己崇拜,没想到这孩子手捂嘴巴,笑得阴阳怪气。
“怎么了?”江璟灏一阵心虚,心想坏了,装x装过了?
“你刚刚讲大道理的样子跟凌桑好像哦,她也总是很不乐意做大人的口气。”
江璟灏不知如何作答,拿工作搪塞了一句,起身上楼了。
似乎今天谈起了凌桑,晚上跟她打电话时,兑三这孩子一直闹着要一个她回来的具体时间,软磨硬泡的,凌桑怎么糊弄都不依。
眼看招架不住,还是江璟灏出面岔开话题,随便编了一个理由,问起兑三的功课,成功让咄咄逼人的小屁孩偃旗息鼓,耳提面命。
“我说怎么今天一直闹我,合着是今天学校表现不好被点名批评啦?”
“口算卡忘记写了,都怪他!昨天临睡前我明明想起来了,他非说我都会可以不用写,没关系,结果被老师骂了。”
“那你应该让老师连他一起骂。”
“我是这么想的,但老师肯定不敢骂他,就会欺负小的,不敢欺负老的,人情世故。”
“怎么,你的意思是今天你讲义气替我挨骂了?”江璟灏无语地笑笑。
“那当然!”
有惊无险度过此难后,母子俩又回归往日的闲聊话题,等被凌桑催着洗澡睡觉,才挂断。
躺在床上关着灯,昏暗中江璟灏一边哄睡儿子一边满脑子乱糟糟想着凌桑,就像往常一样。
“爸爸,是不是我妈妈十天之后回不来?”谁知道酝酿睡意的兑三突然开口来了这么一句,吓得江璟灏心揪了一下。
“谁告诉你十天之后回来?不是说好的到毕业吗?”
“倒计时不就只剩十几天了?”
“谁告诉你倒计时上的数字是她回来的日子?那是我工作上的事情。”
“可今天我只是随口提起来想去接机,怎么凌桑支支吾吾的?让我有很不好的预感。”
“她说了毕业就能见到面,那么毕业后就一定能见到,你没来由在担心什么?毕业有很多事情忙,她敲不准时间,又不想骗你空欢喜,当然支支吾吾了。”
“可是我真的好想好想我妈妈……”似乎兑三被江璟灏的解释说服了,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
“睡吧,祝你梦到她。”江璟灏帮儿子整理整理被子,拍拍他的肩膀,示意别再唠嗑了。
“你想她吗?爸爸。”过了很久,久到江璟灏以为兑三已经睡着了,却突然听到非常柔软的喃喃声传进耳朵。
如此轻巧一句话却令江璟灏莫名心痛,气有些喘不匀,他难耐地翻身平躺,望着漆黑的天花板,苦涩地叹了口气。
“没有。”
他跟凌桑,就像今天看到书上写的那个塞浦路斯的首都,他的想法重要吗?即使疼,也要让渡于规则。
别再一遍一遍提醒他这些了,为时已晚,现在唯一能救自己的,就是洗脑和麻痹。
“你是不是巴不得她不回来?!”谁知答者无心,问者有意,听到江璟灏的回答,兑三突然警觉地坐起来,眼睛里已经沁出泪花!
“我告诉你,我跟我妈妈就算分开一年,我也要她,不要你我也要她!”
眼看兑三急哭了,江璟灏赶紧跟着坐起来,一把搂在怀里安抚:“不会的不会的,你不要有个风吹草动就那么敏感,你不会跟凌桑分开,我保证。”
不说还好,一说,这孩子倒是不忍了,开始扯着嗓子哭起来……
果然是人们说的那样,当有人感到委屈的时候,千万别安慰,越安慰越委屈,扶额。
“小祖宗,大半夜的别淘了。好好好,不要我也要她,我非常清楚你的立场,不会挑战你的底线,好吗?你一定会跟凌桑在一起,都听你的。”
“都怪,你那个,破,倒计时……”兑三哭得抽搐,说话断断续续。
“对不起,我明天就扔了去!”
“现在就去!”
“你睡着了我再去,这么黑你一个人在房间我不放心。”
终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还是把这个磨人的小家伙哄睡着了。
小孩子嘛,再懂事,也只是个小孩子而已。
今天莫名其妙找茬闹这一出,其实就是几个月没见凌桑,寻个理由撒撒娇,发泄发泄思念之情,能理解。
只不过第一次独自应对,着实焦头烂额,累了他一身汗。
既然答应要扔掉倒计时牌,那就得在人家醒来之前彻底消失在视线里,别犹豫,下楼收拾吧!
江璟灏抱着倒计时牌看了又看,终究没舍得扔,走进地下室,放在了书柜侧面的缝隙里,有纱帘挡着,不特意掀开,看不出来。
上面的数字,当然不是什么工作用的,而是暗自计划的与凌桑最后一次见面的时间。
合同按照凌桑的意思拟好很久了,只是一直还没有勇气发过去。
他需要时间来准备,有备无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