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 80 年代末,北方的农村,夜幕如同一块沉甸甸的黑布,严严实实地笼罩着大地。村里的平房错落有致,室外的旱厕在昏暗中影影绰绰,透着一股莫名的阴森。
老张一家,正沉浸在深夜的梦乡之中。突然,老张的妈妈从睡梦中惊醒,一股强烈的尿意催促着她起身。她迷迷糊糊地披上一件破旧的棉衣,趿拉着鞋,摸黑走出了屋子。
时间在寂静中缓缓流逝,半个钟头过去了,老张的妈妈却迟迟未归。老张的爸爸在床上翻来覆去,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猛地坐起身,大声喊醒了老张:“儿子,你妈上厕所咋这么久还没回来,赶紧起来,咱一起去找找!”
老张睡眼惺忪地被叫醒,心中虽有不满,但也被父亲的焦急感染。父子俩匆匆披上衣服,打开屋门。借着微弱的月光,他们竟发现老张的妈妈就在院子里。只见她背对着父子俩,在院子里手忙脚乱地到处乱翻东西,动作急切又慌乱,发出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可奇怪的是,他们在屋子里的时候,竟一点声音都没听到。
父子俩走近,听到老张妈妈嘴里不停叨咕着:“好饿啊,饿死我了,我要吃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是从幽深的地狱传来。老张焦急地喊了两声:“妈!妈!”然而,他妈妈却充耳不闻,依旧自顾自地翻找着。
老张的爸爸见状,赶忙上前去拽。父子俩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老张妈妈弄进屋里。借着昏黄的灯光,老张只看了一眼,顿时吓得头皮发麻。只见张妈妈整个神态仿佛被抽走了生气,一下老了几十岁。她脸色蜡黄得如同陈旧的纸钱,嘴唇毫无血色,透着诡异的紫。眼珠子向外凸出,仿佛随时都会从眼眶里滚落出来。双手上布满了一道道血口子,鲜血顺着手指缓缓滴落,在地上洇出一朵朵诡异的血花。
正当老张惊恐地看着这一切时,张妈妈缓缓转过头,目光直直地锁定在老张身上。那眼神空洞而冰冷,盯得老张浑身发毛。盯了许久,她才缓缓开口,语速极慢,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艰难挤出来的:“孩子,给我个馒头吃吧……”
老张被吓得手脚发软,下意识地赶紧拿了一个碗口大的白面馒头。还没等他递过去,张妈妈如饿狼扑食一般,猛地探出手,一把夺过馒头,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一个馒头几口就被她塞进肚里,紧接着又伸出手,含糊不清地嚷着还要。老张又递过去一个,同样几口就被吃完。再要时,老张和他爸不敢给了,生怕这样下去会把人撑坏。
一看不给馒头了,张妈妈瞬间号啕大哭起来。那哭声悲痛欲绝,尖锐得如同夜枭的嘶鸣,在寂静的夜里传得很远。哭声越来越大,吵得街坊四邻都以为老张家出了天大的事,纷纷披衣赶来。不一会儿,屋里屋外就站了二十多人。
人群中,一位上了岁数的邻居,皱着眉头,打量了一番张妈妈后,凑到张爸爸耳边低声说:“老张啊,我看你家这情况,怕是冲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你赶紧到村西头把老明太太请来,她是个半仙儿,专门能解这撞邪的事儿。”
张爸爸一听,心急如焚,此时离天亮已经没多少时间了。他顾不上多想,拔腿就往村西头跑去。没多会儿,就把老明太太请了过来。
老明太太一进屋,眉头紧皱,上下打量着张妈妈。随后,她回头问老张:“你是不是给她吃东西了?”老张赶忙点头:“是啊,她一直喊饿,吃了俩大馒头。不给就开始哭。”老明太太听完,叹了口气,缓缓说道:“这是个饿死鬼啊。生前被亲人虐待,缺衣少食,最后活生生饿死的。今晚估计是要去投胎,路过你家。你妈身体弱,半夜上厕所就撞上了。要是你没给它吃的,骂几句兴许就走了。可你这一给吃的,让它感受到了生前从未有过的温暖,有吃有喝,儿子还孝顺,它就对阳间产生了强烈的留恋,现在想让它走可不容易了。我也不敢保证一定能成功,只能试一试。你们赶紧去准备东西,我要一碗公鸡血,五个白面馒头,童男童女纸人一对,纸牛一头,黑布一块,纸钱元宝越多越好。记住,这些东西必须在天亮之前准备好。天亮之前让它走,还不耽误它投胎。要是天亮了,它就成了不能投胎的孤魂野鬼,这辈子就得缠着你妈了。”
张爸爸一听,急得额头直冒冷汗。这眼瞅着天就要亮了,虽说东西不算多,可这么短时间上哪找去啊。然而,那个年代的人们,虽然生活不富裕,但人心却无比淳朴。在场的人一听,没有一个袖手旁观的。东家赶忙去杀鸡取血,西家跑到屋里扯了块黑布,邻居大娘则一路小跑冲向扎纸铺。就这样,没一会儿,所需的东西就都置办齐了。
老明太太让无关人等都退出去,屋里只留下老张和他妈妈。她嘱咐老张千万别出声,然后将黑布罩在头上,开始念起咒来。咒语晦涩难懂,声音在寂静的屋里回荡,透着一股神秘而阴森的气息。
此时的张妈妈还在不停地哭泣,突然,老明太太那枯瘦如柴的手如闪电般伸出,一把攥住了张妈妈的手腕子。这一下猝不及防,张妈妈顿时愣住了,哭声戛然而止。就在这时,老明太太的声音陡然一变,变得阴仄仄、恶狠狠的:“xxx(饿死鬼的名字),你时辰已到,还不去投胎,在这儿闹什么!?赶紧走!!”
话音刚落,就听张妈妈嗷的一声惨叫,紧接着拼命挣扎,想要挣脱老明太太的手。她一边挣扎一边疯狂地喊着:“我不走!我不走!!你来了我也不走!!”然而,老明太太的手却像铁钳一般,紧紧钳住她的手腕,纹丝不动。
老明太太一听,更加恼怒:“你不走?你不走我送你走!”说罢,她用手指沾了鸡血,在张妈妈手臂上画了个圈,又在自己手腕上画了一个。这鸡血画出的圈,仿佛带着某种神秘的力量,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
这一下,那饿死鬼似乎真的害怕了,声音转为哭诉:“我可怜啊,我身体不好,两个儿子都不管我,邻居偷偷接济我,还被儿子打破了头。我饿急了就啃干苞米棒子,渴了就喝房檐下存的雨水。后来冬春交季,青黄不接的时候,我就活活饿死了。我不甘心啊!一直到今天才吃上一顿饱饭,我不想走,我想一直呆在这儿……”
老明太太听它说完,语气似乎缓和了些:“我知道你可怜,可人鬼殊途,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你现在也算吃了饱饭,总占着别人家不好。你要是现在走,我让你骑着青牛上路,还有童男童女伺候。再给你准备些金银财宝,还有干粮,让你路上吃,天亮之前赶紧去投胎吧。”
这时,老张看出妈妈的神情有些犹豫,赶忙把馒头端了出来。那饿死鬼一见吃的,顿时两眼放光,连连说道:“走,走,我现在就走!”老明太太声音一沉,阴沉沉地警告:“走了可不许再回来!不然我让你魂飞魄散!”饿死鬼吓得诺诺连声。紧接着,张妈妈扑通一声,仰面倒在了炕上。
老张赶紧喊来他爸,按照老明太太的指示,先到村里十字路口把纸人、纸牛还有元宝纸钱烧了。又把公鸡血兑上白酒,给张妈妈灌了下去。不一会儿,张妈妈缓缓睁开了眼睛,嘴里嘟囔着头晕,没力气,之前发生的事情,她竟一点都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