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沈氏眉头皱得更深了,却不相信寺庙骗钱的猜测。
厅内留着伺候的几个丫头,本来还觉得花家人商人气十足,眼里嘴里都只剩下银子那等俗物。
可真知道那三四十万两的银子被大手笔的捐给了寺庙,他们一时间也被震惊得无以复加。
可惜了,好大一笔银钱,虽俗但想拥有啊。
花思蓉再次肯定的道,“真捐了,是侄女看寺庙有困难,自愿捐的,绝无上当受骗遭人蛊惑的嫌疑。且这事儿也做不得假,你们有心只管去白云寺打听,就知道我没有说谎。”
族长弟弟苦着一张脸,跌坐在椅子上,这会儿是真后悔。
后悔不该由着花思蓉的二叔一家胡乱折腾,族里也不该想着逼迫花思蓉多吐出点儿东西出来,就坐视不理,看着她被逼上绝路。
这下好了,偷鸡不成蚀把米,全打水漂了。
族长弟弟没了再探寻的心气,失魂落魄的给侯夫人行了礼,准备告退。
走的时候没有看花思蓉一眼,厅堂内也无人注意到侯夫人那双死死抓着扶手的双臂,青筋微颤。
“妈妈替我送送族叔,毕竟是我的长辈。”花思蓉小声跟王妈妈说话,顺势用力的握了握她的手。
王妈妈掩住面上的诧异,看了一眼心不在焉的侯夫人,弓着身子,低头尾随着两人出去了。
看着族人负气离开,花思蓉并没有多开心,家丑外扬,还是要在她接下来生活好几年的地方,实在没什么可高兴的。
她跪在沈氏面前,“姨母,今日给府上添了麻烦,还请姨母责罚。”
侯夫人回过神,双手叠放在膝盖上,足足瞧了这个虔诚的跪在自己面前的女孩儿好一阵,期间一言不发,面无表情。
花思蓉在这样舒适的天气里,惊了一身冷汗,却一动也不敢动。
“罢了,你父族的事,我一个外人是不好管的。”侯夫人的声音听起来轻轻袅袅的,没有责怪,但也听不出一丝感情,
“不过,你在我侯府接待的族人,那代表的也是我侯府的脸面。你言行举止间,多有不敬长辈宗族,念你年幼,就罚你禁足,为你那早死没丁点儿福气的父母抄经祈福吧。”
花思蓉藏在宽袖里的双手,死死捏成拳。
“是,谢姨母宽宥。”
她虔诚的跪在地上,并没有第一时间起身,等沈氏先一步携人离开,她僵硬的身子才软和了两分。
待王妈妈返回,花思蓉还保持着那个姿势没动,她赶紧搀了起来,主仆俩一个字的闲话都不敢多说,相互扶持着,一路上避着人,匆匆回了青芜院。
那头沈氏回了正房,心里头那股无名火怎么都压不住。
撵了身边的小丫头出去,只留下了贴心的问琴伺候。
随着正房大门关上的那一刻,‘嘭’,沈氏顺手砸了个茶杯。
“好,好,好。我还真是小瞧了我这个姨侄女。”发泄了一通,颇有些无状的坐在椅子上,按了按眉心,心里头有些后悔自己先前心软接了花思蓉进门。
“夫人宽心。要不要奴婢去把章嬷嬷请来,问一问她在白云寺有没有听说表姑娘捐钱这事儿?”问琴主动上前给侯夫人按摩,问话也小心翼翼的。
沈氏沉默片刻,“罢了,这事她既然敢说出来,那就没有造假的道理。你忘了章嬷嬷去白云寺是去干什么的?”
“送银子修桥。”问琴寻思这与表姑娘有啥关系,那不是白云寺广结善缘嘛。
再一细想,她自己都给惊了,“难不成白云寺修桥这个起头的,还是因着咱们家这位表姑娘?”
怎么那么不可信呢。
“哼!我看是八九不离十了。修桥铺路,非小钱不可为。我这姨侄女倒是大手笔,着实让我大开眼界。”
“夫人还是太抬举表姑娘了,她一个小姑娘,能有这样的决断?”问琴不太信,瞧着柔柔弱弱的表姑娘能舍弃这样多的银钱,她就不怕以后一无所有?
“只看她带着一老一小两个仆从,就能从族人手中安然逃脱,又不远千里的来都城寻亲,足可见其心智,非一般闺阁女子可比。
在都城之外,偶然得知白云寺,又能当机立断去白云寺寻一个依仗,之后顺理成章让咱们侯府主动把她迎进府,就凭这一点,咱们府上的姐儿,有几个做得到?”
“咱们府上的姑娘,那一个个都是金尊玉贵的娇养着,一辈子也不会遇上表姑娘这样靠不着的时候。”
“你说得对,爹娘无用,当孩子的才会吃足了苦头,咱们家的孩子,很不必去吃这样的苦。”
“夫人,您说表姑娘真把全部家当都交到了白云寺?会不会只给了少许,拿着这个当令箭,实际上大头在她手里捏着?”问琴是不太相信一个走投无路之人,会把手上唯一的救命稻草拱手送人的。
事实上,侯夫人沈氏对此也有些许怀疑,“你家夫人我又不是那神算子,如何得知?
要不是今日她父族的叔叔说起,我还不知道她竟把西山老家那边能出手的产业都出手了。”走得匆忙折价出售,这要是按着市价,又能多添多少银两?
他们侯府这诸多产业加在一起,每年的出息算下来,也不过五六万两银子。
瞧着不少,可偌大的一家子人,还有人情往来,爷们在外行走的消费,那也就堪堪够用,还得处处精打细算方能磨平账目。
遇着个什么突发情况,他们侯府还真不一定拿得出这许多银子来救急。
家中瞧着显贵,库房中的宝物更是堆积成山,可那些东西,不是御赐之物,不能变现,就是祖上一代代积攒的有来历的好东西。
随便挑一件出来,都是绝世佳品,可一旦拿出去抵押换银子了,那侯府的脸面也是彻底被整个都城的人踩在地上了。
侯府子孙出门,腰杆子也别想再挺直。
败坏祖宗家业,这谁担得起!
哎,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沈氏心里门儿清。
“说起来表姑娘可不够厚道,既然准备来都城投靠咱们夫人,就不该随意把家财处置了,这倒显得咱们侯府没了用武之地。
说来说去,表姑娘还是跟夫人隔了一层,不信夫人。”问琴最懂侯夫人,要不然夫人跟前几个大丫头,为何最重视的是自己,还有一个就是一同提拔上来的问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