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上门,族里还封了厚礼的。他们也担心侯府要是铁了心给蓉丫头讨公道,他们定然占不到什么便宜。
民怎么斗得过官!这点儿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不敢对着侯夫人甩脸子,可对着跟自己一个姓的花思蓉,那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
“夫人见谅,家中孩子不听话,今日草民要借贵宝地教一教自家孩子。”族长弟弟板着一张黑脸,拿出了长辈教训晚辈的气势。
沈氏听他多次强调教训的是自家孩子,言外之意就是叫她这个当姨母的外人,不要仗着权势插手。
可,这里是侯府啊,她刚好就是侯夫人。
“蓉丫头姓花不假,可她亲娘姓沈,正好叫我一声姨母,也不假。”言外之意,不言而喻,自己掂量着来。
族长弟弟这辈子没见过几个大官,前头一次来侯府,只见着了府上的外院管家。
这次登门,一路进来,才真正见识到什么是士与商的差距,早被侯府的富贵震得破了胆,这会儿又被当家主母如此直白的点出来,他训人的话卡在了嗓子眼。
训人是不可能当着侯夫人的面训了,但该问的话还得问清楚了。
他对侯夫人又行了一礼,然后才对这个被族人们小瞧了的隔房侄女说道:“蓉丫头,你要来都城姨母家,族里不会拦着你。
可你带着丫头婆子悄悄走了,我们这些长辈的知道了多担心!
你二叔都担心得病了,你是大房唯一的孩子,你要是出了什么事,你爹、你娘,在九泉之下都不得安息。”
“你爹在世时,对族里多有照顾,他现在走了,丢下一个你,我们这些族人不说家家比得上你家的好日子,但总不可能饿着你一个孤女。
你说说你,怎么就这么不省心,怎么就不相信族长和族老,我们难道会看着你受欺负?”
“再说,你只要住在老宅,左邻右舍都是族人亲眷,你要守孝,又是未出阁的姑娘家,家里的生意不好出面打理,可自有以前你爹留下的掌柜的,继续按部就班的经营。
也有族人从旁监督协作,族中只是象征性的拿一点儿辛苦费,你怎么就舍不得那一点子小利?气性这样大,为着这一点儿芝麻小事就离家出走?”
“一点子小利?芝麻小事?”王妈妈听不下去了,“县里东大街的三间旺铺,城外的两个大庄子,还有良田几百亩,族叔老爷管这叫小利?”
“放肆,你一个仆妇,主子说话,哪有你插话的道理。”族长弟弟有些气急败坏,这些都是族里内部的事,怎可在侯府里张扬。
“妈妈并没有说错,族叔口口声声说,现在只不过是替我照看铺子,我家就要许出去这许多家业。
未来我要守孝三年,那之后又要给族里多少好处,族里才能够继续好好的替我家经营铺子、庄子?
父亲只我一个,看着是给我留下了许多家财,可也经不住族里这样消耗。”
“钱财乃身外之物,我双亲不在,族里能留我一条活路,舍出去全部身家,我也认了。
可我那好二叔仗着长辈的势,要把我送给旁人做妾的时候,族里怎么没有声音替我说话?
我宁死不愿为妾的时候,就收买我贴身的丫头,换了我每日要服用的汤药,族里怎么没人替我撑腰?”
“族叔说我二叔病了?担心我?我就问问大堂哥,敢不敢对天发誓,我的好二叔是不是因为担心我才病倒的?大堂哥,你敢吗?”
沈氏看着眼前咄咄逼人的小丫头,眸子微跳,没想到还是个藏了爪子的野猫崽呢。
族长弟弟看花思蓉丝毫无所顾忌,只得拿出长辈的地位压人。
“女子当贞静贤良,你瞧瞧你身上有哪一点儿!快别待在侯府污了人家的地儿,平白叫你带累了人家府上的贵女们。”他们的目的就是要把花思蓉带回族里,为此哪怕会舍些钱财给侯府,也使得。
“我要当这样的女娘,可你们给我机会了吗?我连活路都没有了,还要这些虚名作甚?”顺便也叫姨母瞧瞧,她就是这样不省油的灯,以后也好互相留几分真心。
“你当真是冥顽不灵!怪到你二叔要早早将你打发出门,简直不可理喻,继续留在族里,也不过是影响了我花氏一族女娘们的名声。”
侯夫人听到此处,皱眉,重重的放下手中茶盏,厉声说道:“怎么,你是要代替族里,把我蓉姐儿除名?”
族长弟弟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弓着背拱手道了句‘不敢’,他也是被花思蓉的话激的,话赶话,失了分寸,要不然也不敢当着侯夫人的面这样嚣张。
“蓉姐儿虽说父母双亲不在,但她还有外祖家,还有我这个当侯夫人的亲姨母撑腰。
你们怎么就敢趁着妹夫尸骨未寒的时候,这样欺负她一个女孩儿?”也太贪心了些,不过是顺带照看一下家中生意,竟要了那许多好处。
只是已经叫花家族人吃进了嘴里,再想吐出来就难了。
纵然她能仗着侯府的势,逼着他们吐口,可吃相太难看,也怕花家族里舍得一身剐,胡乱攀扯侯府,影响侯府声誉就得不偿失了。
此刻的侯夫人有些后悔,当时三妹夫去世,两府就不该只派个管事走一趟的,活该派个主子再带上些人手,把三妹夫的家财以教养外孙女、姨侄女的名义都捏在手里才是。
罢了,此事以后再做计较,只是眼前的利益却不能轻易松口。
“侯夫人言重了。蓉姐儿再怎么也姓花,是我花家大房的孩子。只是她一个女孩儿,不能承继家业,不能继承香火,我们这些长辈,总不能看着大房这一脉绝嗣。”
这话,侯夫人沈氏也没法违心的说出有什么错来。
“因此,族里想着给大房过继一个哥儿,逢年过节,蓉姐的亲生父母在地下也有子孙烧纸上贡,不至于成了孤魂野鬼。”
“父亲跟母亲只我一个,我也想有一个弟弟。
我本来寻的是族里快出五服的织娘子的儿子,织娘子生他丢了命,丈夫还没出热孝就娶了新人,小婴儿在后娘手里混日子何其难,我给他爹和后娘十两银子,把他过继到我家,哪里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