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这时,一直默默坐在一旁的离仑突然瞧见朱厌即将离去的身影,心中不禁一阵慌乱。他匆忙伸手紧紧拽住朱厌的衣袖,急切地喊道:“茶尚未饮尽!”
心里暗自思忖着,自己在此处费尽力气,好一番折腾,却连半点儿成效也未曾见到,这人怎么说走就走了呢?更何况还是与卓翼宸一道儿离开。此刻夜色已深,四下里一片漆黑,若是两人共处一室共度一宿,天晓得会否有什么超乎意料、令他不愿目睹之事发生。
可他哪里知晓,早在离仑等人未踏入这桃源小居之时,朱厌便时常与卓翼宸同宿一间屋子。不过,朱厌向来无需真正入眠休憩,他只需端坐在凳上闭目打坐,便能获取足够的精力恢复元气。
朱厌被离仑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有些诧异,不由得皱起眉头,疑惑不解地凝视着对方,心下暗道:怎会有人执着于劝他人饮茶?奇奇怪怪的!”随即便语气坚定地回应道:“小卓身体不适,急需好生休养,你…松手。”
离仑将目光投向卓翼宸,只见卓翼宸那原本英俊的面庞此刻毫无血色,苍白得如同一张白纸一般,看上去仿佛随时都会咽下最后一口气,生命之火即将熄灭。看到这一幕,离仑心中不禁涌起一丝快意,心情也随之稍稍好转起来。然而,当他脑海中浮现出朱厌对卓翼宸关怀备至、无比在意的模样时,刚刚上扬的嘴角却又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硬生生地压了回去。
就在离仑正欲开口之际,一旁的傲因突然发出一阵笑声:“啊,两位大人千万别吵架!”
听到这话,朱厌立刻柳眉倒竖,怒喝道:“谁吵架了?”与此同时,离仑则连忙否认道:“没吵架。”
而此时的卓翼宸只觉得自己的耳朵都快要被这两人的争吵声给震聋了,本就虚弱不堪的身体更是难以承受这般喧闹,脸色愈发显得苍白如纸。
傲因见状,赶忙再次赔笑说道:“呃……都是奴家不好,说错话,请二位大人千万不要动气!朱厌大人,我家大人有要事需要与您商议,不如就让奴家先送卓大人回房歇息,这样您们也好静下心来好好聊聊。”
说罢,她便伸手扶住卓翼宸,然后轻轻一拽。卓翼宸猝不及防之下,一下子脱离了朱厌紧握着的手掌。尚未等朱厌回过神来做出反应,傲因已经半拖半拽地带着卓翼宸朝着远处走去。
尽管卓翼宸心有不甘,试图挣扎反抗,但无奈以他目前糟糕透顶的身体状况而言,根本就无力抗衡傲因强大的力量,只能任由对方摆布,渐行渐远。
朱厌见到傲因对待卓翼宸并无丝毫敌意之后,目光一转,又瞥见离仑正眼巴巴地望着自己,那模样活脱脱就是一副想说些什么却又犹豫不决、难以启齿的样子。朱厌心下一横,想着既然如此,那自己也就别再矫情扭捏了,于是大大方方地坐回属于自己的座位之上,毫不客气地提起茶壶,给自己斟满了一杯热气腾腾的香茗。
待得一盏茶入喉而尽,时间已悄然流逝,但离仑却始终未曾开口说过只言片语。此时的朱厌心中着实挂念着卓翼宸如今的状况究竟如何,可偏偏离仑就好端端地坐在自己面前,让他实在不舍得放弃这难得的能与之单独相处的宝贵时光。哪怕仅仅只是须臾片刻也好!更何况卓翼宸那边还有傲因陪着,想必应当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吧?这般想着,朱厌便又一次拿起茶壶,给自己再次续上了一杯茶水,然后悠然自得地慢慢品味起来。
与此同时,离仑自始至终都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朱厌,其眼神之中饱含深情。他和朱厌有着同样的心思,对于这转瞬即逝的美妙时刻无比贪恋,因此干脆选择闭口不言,生怕一开口就会打破这份宁静祥和的氛围。
可惜美好的时光往往如白驹过隙般稍纵即逝,不知不觉间,一轮皎洁的玄月已经高悬于半空之中,洒下清冷的银辉。此刻夜色渐深,时辰已然不早。而由于傲因为女儿身,不便与卓翼宸长时间共处于一室之内,所以在确认卓翼宸安然歇息之后,她便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踏入了桃花林中。想来她此番前往,多半是要去寻觅一些猎物来果腹充饥。
朱厌和离仑相对而坐,整整一个晚上过去了。这期间,他们俩一杯接一杯地灌着茶水,那肚子里早就被灌得满满当当。尤其是朱厌,他最近这些日子一直忙着照料卓翼宸,本来身体和精神就已经感到十分疲倦不堪了。如今再加上这一肚子的水,更是让他觉得难以支撑下去。
终于,朱厌实在忍不住了,他轻轻地开口说道:“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那我就先回去歇息了。”话音刚落,他便缓缓站起身来,作势就要朝着屋内走去。
然而,就在这时,离仑急忙跟着站起身子,并迅速伸手拽住了朱厌的胳膊,急切地喊道:“不行,你不能回去!”
朱厌一脸诧异地转过头看向离仑,皱着眉头不解地问道:“离仑,我很累,需要休息。”
离仑却毫不退让,态度坚决地回应道:“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听到这话,朱厌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狠狠地瞪向离仑,同时语气也变得愈发不耐烦起来:“我只是想要休息而已,有什么不可以的?赶紧松手!”说着,他猛地用力甩开了自己的手臂。
可是没想到,离仑竟然死死地握紧了朱厌的手臂,任凭朱厌如何使劲儿地甩动,都始终无法挣脱开来。
这下子可把朱厌给彻底激怒了,只见他满脸怒气冲冲地大声呵斥道:“离仑,你究竟有没有玩够啊?快点放手!”
被吼了一声的离仑身体猛地一颤,像是受到惊吓一般条件反射地松开了紧握着的手。然而,仅仅过了一瞬间,他便立刻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不能就这样轻易放弃,于是又迅速伸出手想要再次抓住朱厌的手。
可是,朱厌又怎会如此轻易地让他得逞?只见朱厌身形一闪,如鬼魅般灵活地躲过了离仑伸过来的手。
此时的离仑脸色阴沉得可怕,他冷冷地盯着朱厌,用低沉而充满寒意的声音说道:“朱厌!难道你每一次都要为了那些毫不相干的人将我抛下吗?”他的声音仿佛凝结成冰,寒冷彻骨,其中还隐隐透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委屈之意。
朱厌却并未留意到离仑语气里那一点点不易被人发现的委屈情绪,他一脸怒容地质问道:“我没有!倒是你,为何老是要针对小卓和文潇?他们可是我的好友!你竟然不惜残杀无辜之人也要与他们作对,这又到底是为什么?”
听到朱厌的质问,离仑的情绪变得愈发激动起来,他扯着嗓子大声喊道:“就因为他们成天围在你身旁转个不停!我只希望你的身边永远只有我一个人!”随着话语出口,他的声音也越来越低,最后那几个字更是细若蚊蝇,几不可闻。
朱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离仑啊,我的世界怎么可能仅仅只有你这一个人?不,准确来说,任何人的世界都不可能被某一个人所独占!我们还有亲人、朋友以及爱人等等,正是因为这些人的存在,我们的人生才能称得上完整无缺。同样的道理,你的世界当中也不应仅有我的身影。”
听到这话,离仑猛地瞪大了自己的双眼,急切地反驳道:“我的世界里面就只有你一个人而已,并且只要有你便已足够,你不可以将我推给其他人!”
朱厌一脸无语,伸手扶住额头,没好气地说道:“你的本体到底是不是槐树?你怕不是一块榆木吧!”
离仑听后一下子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回应道:“我……我可不是什么榆木。”
朱厌又是一声长叹,摇着头继续说道:“但你这脑子确实跟那榆木没啥两样,简直就是不开窍!行了行了,赶紧去找你的傲因,别来烦我。”话音未落,朱厌转身抬起脚来就要迈步离开。
见此情形,离仑顿时慌了神,急忙伸出手去死死拽住朱厌的衣袖,焦急地喊道:“不行!你不许回去,不准你与那个平凡之人共处一室!”
朱厌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面带着疑惑之色看向离仑,问道:“为何?”
只见离仑紧紧咬着牙关,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来:“因为……因为他对你心怀不轨!有着别样的心思!”
朱厌极其不满地瞥了离仑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我说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我早就跟你解释过了,上次那件事完全是因为小卓喝多了酒才不小心那样做的,你怎么就揪着不放?你这人的心眼儿咋就这么小呢?”
离仑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轻蔑的笑容,嘲讽般地回应道:“哼,没错,我就是心眼儿小,怎么样?”
朱厌被气得胸口上下起伏,感觉自己的肺都快要气炸了,但他还是强忍着怒火,尽量用平和的语气再次向离仑解释:“我和小卓是至交好友,上次真的仅仅只是一个意外、一场误会罢了。拜托你别再纠缠不休了好不好?现在你总该松手了吧?”
然而,离仑却依旧紧紧抓住朱厌的胳膊不肯松开,他那双深邃的眼眸直直地盯着朱厌,仿佛要看穿对方内心深处的想法一般。面对如此倔强的离仑,朱厌真是恨得牙痒痒,甚至产生了一种想要立刻伸手将其掐死的冲动。
朱厌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无比,他压低声音冷冷地问道:“你到底松不松手?”可离仑不仅没有丝毫放手的意思,反而坚定地摇了摇头,表示拒绝。见此情形,朱厌只得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质问道:“既然你始终不愿意相信我的话,那么我倒想问问看,你和那个傲因究竟又是怎样的一种关系?”
离仑眼见朱厌总算触及到关键问题,心中一紧,赶忙开口解释起来:“傲因你自然是知晓的,当年……我们一同将其营救出来的!她心怀感激之情,为报救命之恩,这么些年来始终跟随于我,替我处理各种事务。”
朱厌脑海之中不禁浮现出那个难忘的夜晚,那时离仑望向傲因的目光,而傲因看着离仑的眼神那么明目张胆,这两人绝非仅仅是上下级之间那般简单纯粹。即便有可能是自己一时眼花看错,但整整八年的朝朝暮暮相处下来,要说二人之间毫无情愫产生,实在令人难以信服。更不用说在离仑遭受封印的这漫长八年时光里,那些纷繁杂乱之事,绝大多数皆是由离仑授意傲因去操办完成的。单就这一点而言,朱厌便已然对离仑与傲因心生嫌隙,不愿再过多理睬他们。
朱厌面色冷峻,声音冰冷地说道:“我不相信。”
离仑闻言瞪大双眼,急切地辩解道:“我跟傲因之间真的不存在其他任何特殊关系。”
然而朱厌却丝毫不为所动,再次斩钉截铁地回应道:“我不信,正如你从不曾信任过我一般。”话音刚落,只见朱厌猛地催动体内强大的妖力,瞬间震开离仑紧紧抓住自己的双手,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只留下离仑呆立当场,望着朱厌远去的背影,满脸尽是惊愕与落寞之色。
离仑犹如被施了定身咒般愣愣地杵在原地,身体僵硬得宛如一尊毫无生气的雕塑。他的脑海中不断回响着朱厌刚才所说的那句话:“我不信,正如你从不曾信任过我一样。”这句话仿若一道恶毒的魔咒,紧紧地缠住了离仑的身躯和灵魂,让他无法挣脱。
当离仑终于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的时候,他急忙抬起头望向朱厌离去的方向,但映入眼帘的只有那个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紧闭房门后的孤独背影。那背影如此决绝,仿佛要将他们之间所有的过往都一并斩断,不留丝毫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