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没几天就毕业了……”英粟儿低垂着头,双手十指捏着衣摆,轻轻揉搓着。
“我们初中在一起, 以后高中也要在一起。”冬旭热切地看着她,停顿了一下,坚定地说,“大学也要在一起!”
英粟儿心头不禁一酸,眼眶发热,思绪不由自主飘回到小时候。
那时候的他们多好啊。
可不知从何时开始,两人间的距离却越来越远。
曾经,她被全班女生排挤时,被男生欺凌时,陪在她身边的唯有他一人。他甚至因她一同遭受欺辱。
那时的他们,惺惺相惜,相互慰藉。
忽地,她就热泪盈眶,模糊了视线,脑袋也越垂越低。
“你说话呀。”冬旭焦急地催促着。
她缓缓抬起头,下巴微微颤抖,泪水汪汪,晶莹的泪珠黏在她长长的浓密睫毛上。
冬旭与她挨得那么近,他的鼻息轻柔地拂在她额头上。
她已经许久没有如此近距离看过他了,此刻, 她看见他的上嘴唇已依稀可见细细的绒毛般的黑色汗毛。
有一种似曾熟悉的,令她感觉亲人般温暖的气息。
可是,当下她却觉得:他没变,他还是过去的那个他,变的她自己。
在这短暂的时光里,她经历了太多,逐渐远离了原来的轨道,以至于两人仿佛来自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
他的眼神清澈纯净,宛如春日暖阳,虽然能够温暖她的肌肤,却无法照亮她内心深处的黑暗角落。
她呆呆地凝视着眼前这个天真无邪的男孩,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是啊,他仍然只是个男孩,而她早已历经沧桑,心,已是千疮百孔。
她茫然失措,不知道该如何向他解释,告诉他这份喜欢是错误的,他不该喜欢她。
她多么希望他能了解,她不属于他的世界……
他不会懂的。她不知怎样他才会明白,为此,她总觉得对不起他。
泪水渐渐模糊了她的视线,她轻声说道:“对不起,冬旭……”
话音未落,下课铃骤然响起,打破了这份尴尬的宁静,两人都不禁吓了一跳。
英粟儿慌乱地说:“下课了,他们要出来了,我走了。”
“要不要和我一个班?”男孩子欢快的声音在她背后传来。
“没几天就要毕业了,还要调班吗?”女孩带有鼻音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闷的。
“那你周末来我家,让我爸爸给你补数学。”
“恩。”英粟儿不自觉应了声,人,走远了。
冬旭静静地站在树下,望着她远去的背影。
不远处的一棵桉树下,也站着一个男生。
几个男生陆陆续续地朝着教学楼后面的桉树林走过来。
其中一人递给那个男生一支烟,并为他打着打火机。
男生俯下身点燃香烟,当他站直身体时,微微眯起眼睛,狠狠地吸了一口烟,随后缓缓地吐出烟雾。
袅袅烟雾在他的脸庞前弥漫,使得他的面容变得模糊不清,若隐若现,烟雾散去,露出他英俊凌厉的相貌,他的幽冷双眸,犹如深不见底的寒潭,紧咬着后槽牙,透出一股狠劲。
英粟儿离开冬旭刚要走出桉树林那一刹,无意撞上凌为冷飕飕的目光,女孩一惊,旋即收敛住情绪。
她低着头,冷着脸从他身边走过去,离开桉树林。她没理他,他也没理她。
女孩心里顿时懊恼:怎么偏偏要被他看见她和冬旭在一起说话,她不想他误会她和冬旭。
算算日子,他冷淡她很长时间了。从他最后一次把她堵在学校门口,距今有十多天了吧。
原以为老大之争后他会来找他,可是,男生一点动静也没有。
也许,他就是个游戏人生的混混,偏偏自己……
刚才他那副模样,又显然是受伤生气了,女孩心里又滋生出一股子快意:谁让他晾着自己。
英粟儿忆起那日于桉树之下,冬旭曾主动提出让他爸爸冬校长帮她辅导数学。
这个提议令她心中重新燃起一缕希望。
周六上午,英粟儿睡到自然醒。
起床后,她收拾停当一切,拿了数学课本,朝冬旭家走去。
待她抵达冬旭家楼下时,却驻足不前,她的心忽地变得忐忑难安,竟然有些不敢上去。
第一次去冬旭家,是数月之前的事了,可这次的心境同几个月前全然不同。彼时,他们心无旁骛,相处落落大方,交谈甚欢。
然现今,英粟儿心中满是疑虑,且有不易亲近的陌生感。
正当英粟儿在楼下犹豫徘徊,正思量着该如何上去时,蓦然听到楼上传来瞿阳的笑声。
那仿若银铃般的笑声,清脆悦耳,自露台的花丛中传出,在空中袅袅盘旋着,充溢着无尽的欢乐与愉悦。
那熟悉的声音使她瞬间呆住,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难以言表的复杂情愫。
英粟儿素来知晓,瞿阳每逢周末总会前往冬旭家补课。但今日来之前,她把这茬给忘了,想都没想就来了。
未作多想,英粟儿毫不迟疑地独自转身,迅速悄然离开。
周末的校园显得格外静谧安静,空寂清冷。英粟儿抬起头,仰望着湛蓝犹如宝石般的天空,心头不禁泛起一缕孤独之感。
她深知自己不能再向前迈进一步。
或许,确实应该避嫌。
现今,冬旭每日过着简单且规律的生活,家与学校两点一线,瞿阳也未发觉他与英粟儿有任何交集。
倒是瞿阳她自己几乎每周都与冬旭见面。尽管冬旭对她忽热忽冷,但她依然乐此不疲。
瞿阳仿若拉线木偶一般,她的喜怒哀乐全然取决于冬旭对她的态度。
瞿阳为人简单大方,不过也会有猜忌和失落,甚至时空发疯。然而她大多不会将这些情绪搁在心上太久。
英粟儿遇瞿阳在冬旭家,自然不会上去。
毕竟,她若上去,尴尬的并非她一人,三人都会感到难堪。
再说,自从半个月前在“后街拐角”,瞿阳和徐妮打了她,已有一段时日了,二人算是互不侵扰,也算是暂时相安无事。
当然,英粟儿心里也清楚,瞿阳打她亦与冬旭有关。
英粟儿被打,她选择沉默,考虑的是即将面临中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只想顺利地参加完中考。
也许,上高中就好了。可以摆脱目前的一切,重新开始。
中考倒计时10天。
英粟儿依然在晚自习前还去读书馆看书或借书,依然会在晚自习的时候迟到。
鬼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一个人晃晃悠悠走在路上,四周空旷而寂静,田边路中,连个人影都见不到。
真是莫名其妙,不是很怕被那个无赖堵在路上吗?不是很讨厌他吗?
走到校大门,看看门侧石柱,那天他就背靠在这根石柱上对她说:
“就要毕业了,也许,以后就见不到了。”
“如果高中我不在这个学校。”
夕阳的霞光照在上面,密密麻麻的马牙石折射着阳光,在闪烁。
没有人,一连十多天,都这样。
女孩心里不免有点失落。
还好,晚自习没被老师占用。
教室里静悄悄的,大家都埋头学习,没注意英粟儿又迟到。
英粟儿坐下后,感觉提不起学习的兴致。
不一会儿就下课休息了,下不下课没多少变化,最后几天,大家都在做最后的恶补,只有少数同学走出教室。
教室里的黑板上方贴满了各种各样的激励标语和画贴,一直延伸至天花板。
“请不要假装努力,因为结果不会陪你演戏。”
“将来的你一定会感谢现在奋斗的你。”
“你凭什么不努力?!又什么都想要。”
……
英粟儿无精打采地趴在课桌上,下巴抵着桌沿,漫不经心地看着这些标语。
突然,她的目光停留在其中一张上:
“今天你足够努力了吗!?说的就是你。”这句话用加粗加大的字体印在纸上,其中“努力”两个字还是红色的,而“你”字则有着一个方块红色背景色。
这张纸被贴在了墙上,十分显眼。
最搞笑的是,这幅标语的右侧还配有一幅画,画上是一只强有力的手,紧紧地握着的拳头,伸出食指,直指正在看标语的人,英粟儿感觉这一指直接冲她而来。
真是四面楚歌。
英粟儿拿起一本草稿本,翻开一页,用水笔在上面写下:“全是魔鬼!全是魔鬼!梦魇将我吞没,痛苦令我沉沦,只有你的出现才能解救我。你在哪?你在做什么?我需要你!快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