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车极为突兀,我和白忆画下意识的将令狐秀媛抱紧避免她撞到前座。
她揉着眼角迷茫的问道:“学长,怎么了?到地方啦?”
拍拍她的小腿示意没事,可眼神却盯着挡风玻璃外停滞不前的车尾。
外面,夜色浓重,黑黄色的风沙在山谷中呜咽作响,犹如鬼魅嘶鸣。怕有是什么野兽袭击,没敢下车,刚准备在对讲机里问。
就听对讲机中传来吴队长的声音。
“顺之,你们的车往后倒。”
我不明所以,连忙问道:“吴队长,前面什么情况!?”
“前面山巅有几块巨石,被山风吹的摇摇欲坠。我怕塌方就让车停了,咱们回东寨镇过夜,明日再上山。”
吴队长是老矿探了,他说的没错。裸露的岩层受风吹雨淋侵蚀,又是这种大风天,很容易产生塌方,返回东寨镇是一个极为明智的选择。
但这悬崖边的小路仅能容一辆车经过,想掉头回返都不行,光往前开都能惊出一身冷汗,更别说往后倒了,何况还得在这蜿蜒曲折的山路上倒车三四里地。
回了一句知道了,打算下车去看着点倒车。拿出强光手电,带好兜帽把领子扎紧,一开门只觉得山间那股冷风风夹着土灰扑面而来,鼻子和嘴里都灌进去不少细尘,打的脸颊都疼。
手电光外,四处都黑黢黢的。目测两侧崖壁之间只有十多米宽,河谷内高低落差极大,谷下的汾河不似在下游时的宽静舒缓,而像猛虎越涧般湍流急涌,水流如万钧之势砸在岩壁上变为水雾氤氲升腾,又融入黑黄色的山风中刮的到处都是。
刚指挥车倒了几十米,一股妖风袭来,顿时就觉得头顶有些许小块碎土被吹落滑下,偶有落在车顶上的,砸的铁皮噼啪作响,吓的我紧贴崖壁,只能暗暗祈祷不要掉自个儿脑袋上。
正要指挥他们继续倒车,就听身后一阵汽车轰鸣声由远及近,等到了我身前十米才堪堪停下。
遮着眼避过大灯直射,定睛一看,坏事了,还是一辆解放半挂车,又宽又长,把整个路都塞的满满当当,这山间土路如何还能倒得出去。
那司机在车上说了几句什么,又挥手致意让我们往前走。
可山风呜鸣,涛声阵阵,根本听不清楚这大车司机说的是什么。
不敢耽搁,连忙过去敲他的副驾门。
“你们愣着干甚,抓不往前走咧!?”
我被风吹得连连吃沙子,打开门爬上副驾把车窗摇上说:“兄弟,前面山顶有巨石摇晃,如今山风太大,万一巨石被风吹落后果不堪设想,咱们还是想办法往后倒吧!”
司机被我说的愣了一愣,忽的哈哈一笑问:“你是考察队的吧?你说的石头是不是前面山顶的支锅石?”
支锅石?
这名字怎么像盗墓的起的。
我勒个去的,这还有盗墓贼在山顶标记是也不是?
这时对讲机里传来吴队长的声音。“顺之,怎么不往后倒了?”
“吴队,后面来了辆大货车,过不去,我正跟司机商量呢。”
那司机笑了笑,招手让我把对讲机给他。
“考察队的吴队长是吧,你前头是不是看见有个大斜坡上面有一大两小三块形如锅燥的巨石啊?”
“是啊,您是?”
看司机面貌估计四十多岁,带着眼镜,又黑又瘦,看起来不像个开这种没方向盘助力的大车,出力气活儿的。
这时就听他说:“我是涔山乡的田会计,昨天早上就是你们联系的我。你往前放心大胆的开,别说这点山风,小鬼子当年拿钢炮轰都倒不了,出了事老子负责。”
车队缓缓前进,我在大车副驾上看见一座高耸峭岩,面似象脸,矗立于汾河畔。岩壁顶端倾斜似倒,斜坡上还托起三块巨大奇石,两小一大,大如车架。
这三块奇石犹如一锅燥架在砖头上,在这如梭的大风中颤巍巍的好似不断摇曳,生怕下一刻就滚降下来将车队砸的人仰马翻,可直到车队看不见它们了,也没有掉下来。
田会计长的极其老实,没想到却是个话痨,一说这乡里的神奇物件,起了头就停不下来了。
经他介绍,这支锅石可不是我想的盗墓支锅的意思,而是上古之时,汾河河神台骀治理水患留下的遗迹。台骀乃少昊后裔,为帝喾的治水官,治水的时间段早于大禹。
治水时骑乘巨象行走于洪荒中,见汾河泛滥,于是在象背上置一大锅,用管涔山万载松木燃火,经年累月地熬煮汾洪,终于将洪水煮干,平息水患。后来台骀煮洪水的大锅变成了支锅石,巨象也累倒在地,化作山川。
又传,上古蛮荒,汾魔出世,导致洪水滔天泛滥成灾。台骀治水时从天上摘来三颗星宿,垒成“品”字状,置于象顶之上作为镇压汾魔的镇魔石,并以此处为点将台,布置人力、物力。
因台骀成功治理汾河水患,故受到颛顼嘉奖而将其封于汾川,被后世尊为汾水之神,是中国有历史记载以来,成功治理水患的第一人。这三块石头,也被称为三晋第一奇石。
等他说完,看地上都是粉煤灰,想来附近矿产资源丰富,就以为他是送煤去了,没话找话的问道。“田会计,你这么晚了还开车下山,是拉煤下山送货去了?”
“老弟你不知道,我们乡的山都是岩山,有煤层也藏得特别深,自己想用煤还得从外面拉。就这破路,两辆大车都错不开,真要开采了,都是大车送煤肯定一堵就是一天。”
“哈哈,有人开采就有人修路。说不定啊以后这里能修特别宽的路。那您这是?”
他叹了口气继续说:“其实是下午乡里有老人突然过世,我去帮忙去拉一些白事用的东西么。没想到在路上遇到了你们。”
看他面色不愉,我估计村子里的人大多沾亲带故,道了一声节哀,也没继续问下去。
又顺着崎岖的山路开了十多分钟,车队终于进了岑山乡公社大院。这里地形稍平,风也不像刚才河谷中那般急切。
院子倒是不小,放六辆越野车加他的解放卡车都还很富裕。墙角堆着大量自制的蜂窝煤,还停了两辆军绿色挎斗子摩托,摩托上盖着雨衣上都布满黑黄色的粉煤灰。低矮的土围墙上还有尚未全部剥落的特色标语。至于大门,用粗糙的实木棍子钉的栅栏,木棍中间的缝隙都能钻过去狗,堪称聊胜于无。
下车一看,在公社后方,形状不一的梯田沿山往上四处坐落,梯田间房屋都是那种泥坯瓦房,一眼望去都数得过来,亮灯的都没几个。唯一一栋还算新颖的平房建筑也透出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的特色,木门木框小玻璃窗,屋檐上有上砖块砌成的五角星,墙面上喷的是水洗石石子。石子上挂了两块掉漆的木头牌匾,宁武县涔山乡公社,沤泥湾村村委会。
踩在煤渣垫的院子中,不由惊讶。从繁华的省会市中心来到此处贫困山村,情景如同割裂,甚至一度以为自己穿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