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之后,裴抒下意识朝着自家的位置看了一眼,爹娘兄嫂和她在家时没什么区别,一如她印象中一样。
一如昨日,仿佛她还在闺阁之中,而不是已经嫁为人妇,小半年没有归家。
周宸简短说了几句话,宣布正式开席,歌舞升平,众人推杯换盏,殿内很快就热闹起来了。
自闺女出阁后,这么长时间以来,裴恒之还是头一回见自家闺女,他眼神儿好,隔着这么远也看得出自家闺女面色红润,眉头舒展,眼神明亮,看着没有不舒心的样子。
虽听夫人说过闺女在宫中的情况,可亲眼看到闺女之后,裴恒之这才放下心来。
看着闺女和皇上坐在一处,般配极了,再没有更般配的了,裴恒之笑笑,他闺女果然更适合这样的日子。
如此倒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除了裴家人盯着上首的皇后看,还有一个人的眼神也落在皇后身上。
远远瞧着上头坐着的裴抒,一身华衣,浅浅的笑着,漂亮至极又高不可攀,恍若神女一般,江远洲心中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这原本该是他的妻的,裴抒本该是属于他的,现在却像是空中高高的玄日,耀眼夺目,再也靠近不得。
悔意在江远洲心中不断叫嚣着,他举起酒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眼神却不自觉追随着裴抒,看她笑意满满看向皇上,美的不可方物。
江远洲不明白,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裴抒的一颦一笑这么让人心动。
宣平伯注意到江远洲的不对劲儿,脸上笑意不变,压低声音警告道:“再做出这副样子来,你就给老子滚出江家,老子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家中祸事一桩接着一桩,儿子像是得了失心疯,放着高门贵女不要,为了个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瞒着家里独自上门退亲。
与裴恒之彻底闹翻,和镇安侯府结下大仇,裴家的女儿还摇身一变被立为皇后。
江远洲那混账的婚事都成问题,京中凡是疼爱孩子的勋贵人家皆不愿意与他们家结亲。
精心培养准备送入宫中的小女儿在恰逢选秀的关键时刻脸上出了红疹,与选秀失之交臂。
还不等宣平伯想到运作的办法,小女儿外出参加宴会时不小心落水,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穷酸举子救起。
来做客的外男莫名其妙出现在后院附近的湖边,这事怎么看怎么不对,可女儿被人浑身湿透的救上来,哪怕是为了名声着想,宣平伯也不得不捏着鼻子给女儿与那穷酸举子定下婚事。
简直是流年不利,这一年以来,京中的全部笑料都出自他们宣平伯府,不信佛道的宣平伯都忍不住想要去拜一拜了,到底是得罪了哪路神仙。
事情一桩接着一桩,过年宣平伯也高兴不起来,瞧着自家这个没出息的儿子似有些后悔的模样,宣平伯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现在后悔了,早干什么去了?为了个戏子要死要活,现在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盯着皇后看个没完,生怕连累不了全家老小。
若不是,若不是就只有这一个不成器的儿子,若是再多一个儿子,哪怕是个庶子,他早就把这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逐出家门。
宣平伯现在后悔死了,怎么就没经住他那溺爱孩子的夫人要死要活的哭闹,怎么就信了这逆子说的不会拖后腿的话,把这东西带进宫了。
早知如此,夫人要死就让她去死吧,死她一个人总好过全家被牵连。
宣平伯咬牙切齿,小声道:“你想让全家遭殃你就再做出这副鬼模样。”
江远洲到底收敛了,不再把视线落在皇后娘娘身上。
自己心里有鬼,总觉得别人心里也有鬼。
其实是宣平伯过于小心,江远洲再傻也不可能明目张胆盯着皇后看,偶尔瞥几眼很正常,旁人也有的看远处上首坐着的皇上皇后,没什么人注意到江远洲。
大部分人也没把这当一回事,不会再把皇后和宣平伯府联系在一起,订过亲而已,又不是成过婚。
而且上头坐着的可是皇后,哪个敢哪壶不开提哪壶,触皇上皇后的眉头,惹得皇上皇后不开心,那可真是老寿星上吊,活得不耐烦了。
太后突然出声,“那是谁家的姑娘。”
众人顺着太后眼神所落的方向看去。
太后的视线落在一个十五六岁身着藕粉色衣裙的女子身上,那女子长得极为漂亮,明眸皓齿,看着就活泼灵动。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宣平伯府的二小姐,江若雪。
江若雪忙起身给太后见礼,声音清脆,不卑不亢,神色从容,“臣女宣平伯府江若雪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看着江若雪的模样,太后眼中划过一抹满意,冲着江若雪招手,笑道:“真是个标志的姑娘,到哀家这里来,让哀家仔细瞧瞧。”
“臣女遵命。”
太后打的什么主意,不言而喻,就算是傻子都能猜出来了。
大臣和勋贵倒是没什么感觉,该吃吃该喝喝,皇家的事,总归和他们没关系。
可镇安侯府也出奇的镇静,坐的稳稳当当的,像是和他们一家子没关系似的。
若是早几天,宣平伯定然笑得合不拢嘴了,可现在,事已至此,宣平伯哪儿还能笑得出来啊,心里堆满了愁苦。
宫中妃嫔都下意识看向上头端坐着的皇后,眼中不乏幸灾乐祸。
听说江家的姑娘因着脸上起了红疹无缘于选秀了,可现在太后瞧见了江家姑娘,哪儿还有什么有缘无缘呢,还不是太后的一句话的事。
贤妃,德妃,丽妃,以及下头除了赵贵嫔和李宝林以外的小妃嫔,都想看皇后的热闹,都想看皇后跌跟头,都想让太后出言把江家姑娘传进宫里。
德妃和丽妃没皇子,和皇后也无冤无仇,可皇后和妃嫔本就处于上下位敌对的关系,她们自然也乐得见到皇后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