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忠带着兵跑到府库,府库门早已大开,许多士卒与百姓乱哄哄地在争抢着各种值钱的东西,特别是那些绸缎、丝帛之类的,还有抢着抢着打起来的。
刘忠冲进去后大喝一声:“拿了快滚,老子要放火烧粮库了。”
仓掌屁滚尿流地不知从什么地方窜出来,抱着刘忠的大腿嚎道:“将军,烧不得啊,一烧整个南城都烧没了。”
刘忠一脚将他踢开,骂道:“不烧,整个山东就要没了。汉王得了济南的粮草,还不反了天去?”
“烧!”刘忠下令道,让士卒们四散去放火。
仓掌还算有点良心,让粮库附近的民居赶紧扒掉房子,以防一烧一连片。
一时之间,南城乱成了一团。
这时,陈绍龙带着残兵正好路过,他正要从西门跑路,见了刘忠,骂道:“将军,他娘的怎么回事,叛军怎么突然进城了,这不还守得好好的。”
两人一合计,此时去西门怕是来不及了,不如直接打开舜田门,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可能还有一线生机。
“等会出了城,你直接往西面一直跑,我来断后。”刘忠果断道。
陈绍龙张嘴欲反驳,刘忠已打开了城门,一马当先,杀了出去。
一番激战之后,陈绍龙突出重围,身后的刘忠则仍然在酣战。
他顾不上其他,直奔城西,然后沿着济水一路狂奔,正好撞上了作为先锋官的赵辉。
赵辉说服朱瞻基,让皇帝率主力直奔乐安州,拿下汉王的老巢。
赵辉他自己则率领步骑八千余人,前往济南。原本想着是协助济南防守的,没想到济南丢得这么快。
“大都尉,指挥同知刘忠刘将军还被围在城南,求大都尉解救。”陈绍龙祈求赵辉救一救刘忠。
赵辉急令骑兵数百,由陈绍龙领路,疾驰往济南舜田门外,搜寻刘忠。
刘忠此时夺了一匹马,正骑着朝西面一路狂奔,身后是数十骑的追兵。
他身上已经中了数箭,还有伤口正在汩汩流血,如果不是一股信念在支撑着他,恐怕立时要倒下。
忽然他见前面官道上烟尘滚滚,不知道有多少骑正在前来。
刘忠第一反应以为是汉王的骑兵,顿时觉着自己无路可逃了,眼前一黑,就栽倒下马。
后面的追兵也发现了这一股骑兵,觉得可能是来了大敌,纷纷张弓搭箭,开始戒备。
不多时,前方有哨骑回来了,对他们大喊道:“赵辉杀来了,快走,回去禀告殿下。”说完便倒伏在马上,继而滚落马下,有人上去一看,他的甲胄上到处是创口,可见是经过了与官军哨探数次激战后这才勉强逃脱的。
于是,追兵不得已放弃刘忠,迅速退回城门口。
不多时,赵辉率领的先锋大军与朱高煦的叛军主力,便在济南城下对峙了起来。
赵辉命士卒喊道:“汉王殿下,陛下与先帝屡次赦免你的不法,现在投降,还可免你一死。”
朱高煦怒道:“狂妄,赵辉,你少在寡人面前充大爷,要不是太宗皇帝赏识你,点你为驸马,你还在金川门看城门呢!”
赵辉暗道,好哇,这是骂我出身卑微呢。
朱高煦骑着马缓缓迈出军阵,大声道:“赵辉,有胆就真刀真枪来打一场,少在那里聒噪,让我瞧瞧你这个城门官到底有没有真本事。”
朱高煦自信他作为靖难第一猛将(自封的),虽然如今已经四十多了,可在他眼里,近年来声名鹊起的赵辉,根本就是绣花枕头,不堪一击。
他要在战场上,将赵辉一击必杀。
赵辉部将劝阻道:“汉王久熟战阵,且大军与城池呈掎角之势,大都尉不可与其硬拼,当后退等待大军至。”
赵辉摇头道:“非也非也,你看城中,还有浓烟滚滚,可见城中尚未安定,叛军立足未稳。汉王见我来了,肯定是整军仓促出战,为他扫平城内争取时间。这仗有的打!”
便下令列阵迎战。
济南城西是一片平地,除了往北有条小清河以外,几乎没有任何可供利用的地形。
赵辉刚把阵势摆好,汉王军已经杀了过来。
先是双方的火器营接战,明军新旧两种火器营阵法第一次在战场中毫无花哨地来了一场碰撞。
汉王军采用的仍是忽兰忽失温之战后的神机营束伍法,而赵辉军则采用的是最新式的轮流放铳法。
神机营束伍法的齐射是一排火铳手,分奇偶数轮流开火,开完火后,将火铳传给第二排,第二排将刚刚装填好的火铳递给第一排,同时将放完的火铳交给第三排去装填。
由此可以保证放铳不断,几乎一刻也不停歇。
而赵辉这边的火器营,则是最新式的“排队枪毙式”。
这是这个时代人类世界第一次成建制的火绳枪对阵。
朱高煦这边枪声不断,但单位时间内火力密度低。
赵辉这边是隔一阵放一排铳,单位时间内火力密度高。
双方相互怼脸枪毙,打了一会,朱高煦渐渐瞧出不对劲来了。
自己这边造成对面伤亡是零零散散的,而赵辉的火铳手给自己造成的伤亡却是一排一排的。
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更糟糕的是,束伍法在第一次面临大规模火铳对射后,它阵列比较僵化的的弊端就显现出来了——当第一排火铳手中弹倒下后,第二排就得往前顶替,可是第二排此前是专门用来传枪的,突然的角色转换带来了短时间的不适应。
于是乎,几轮对射之后,朱高煦的火铳手齐射就越来越越稀稀拉拉了——因为往前顶替的第二排火铳手突然上前,需要他开火的时候,不是开火晚了,就是开火早了,要么干脆就是火没点上,反倒是把引火药给着了。
反观赵辉这边,虽然双方总体伤亡率开始是比较接近的,赵辉这边的士卒也没比汉王军的血厚防高,中弹了,该死还是得死。
可是赵辉军每一排的士卒都需要完成装填、上前、放铳这标准的三步操作,所以前排死了,后排顶上,他所做的动作仍然是不变的。
装填、上前、放铳,后退再装填,只要机械式的完成这些动作就可以了,后方源源不断补充上来人,战线上就永远可以维持稳定的火力输出。
随着时间的推移,量变引起质变,朱高煦这边的火器营自然而然就完全落了下风。
顿觉面上无光的朱高煦在下令砍了几个胡乱放铳的火铳手之后,火器营士气更加低落,然后,打着打着,火器营再也承受不了排队接受枪毙的恐惧,扔掉火铳,调头就跑。
赵辉笑得差点跌下马去,但随即大声命令道:“骑兵!随我冲锋!”
趁你病,要你命,赵辉一马当先,追着溃兵就杀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