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花轿?还固定在河中?”为什么郑写意越来越不懂他们的骚操作。
崔远扬也看回了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欢笑的人群,肃声说道:“虽然每日都会潮起潮落,但在河神村,河神寿诞这一天是河水全年退潮最厉害的一次,会露出河中一块巨石,与巨石旁的深坑。村民们便会把做好的花轿放入坑中固定好,再把被选中的新娘放进去,关好轿门。而因把女子献给的是河神,并不是其他的谁,便把花轿底部做成了船型,因此名叫,花船。”
“所以这船……根本不能漂浮在水面上?”
“不能。”
“那花轿的轿门,上锁了吗?”
“锁了。”
“花轿底部,固定得严么?”
“定死了。”
郑写意深呼吸了一口气:“这是没有给被祭祀的女孩留任何活路啊。”
两人的侍从保镖也都听得心中忿忿。
“不仅如此。”崔远扬继续说道,声音也冷了下来,“整场祭祀活动,都会在岸边举行,在女孩被锁入花轿后,参与祭祀的人会在岸边等待涨潮,亲眼看着涨起来的河水一点一点,淹没花轿。”
这真的是为了给河神庆祝诞辰吗?这跟亲眼看给人执行死刑有何区别?
郑写意再次深呼吸一口气,说道:“你方才说,这个放花轿的深坑,只有每年退潮最厉害的那一日才会出现?”
“不错。”
“那也就是说花轿被河水淹没之后,要到第二年,才能再见天日?”
“可以这么说,但并不准确。”崔远扬解释道,“最厉害的退潮之日,便也是最凶猛的涨潮之时,河神村本就在渭水上游最为激烈的一段,经过一年时间汹涌水势的冲刷,到了第二年退潮之日,就连花轿架子都看不见了。”
如此,这些姑娘们,确实无法逃出生天。
“那渭水涨潮的水势果真凶猛,小茜丑时被锁进花轿,寅时才涨潮,第二天就已经被冲进了皇城,冲到了吟风楼下……”郑写意怔了怔,眉头忽然皱起,“小茜被锁进花轿,究竟是哪一天的子时末?具体日期是什么时候?”
子时正是两日交接之日,问清楚哪一天很重要。
崔远扬看向闻萧和乐章,从他收到消息起,手下的人就一直在说河神寿诞之日,他也忽略了这个具体时间。
乐章见状立刻朝崔远扬和郑写意颔了颔首,就往旁边去了,抓了个正在跳舞的村民,快速问清楚之后,再次回来回禀两人。
“是八月十八,八月十八日的子时末,丑时初。”
郑写意蓦地抬头看向崔远扬:“我们在吟风楼发现那具女尸的时间,也是八月十八日。”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乐章有点不明白郑写意为何如此惊讶。
崔远扬目光一凝,说道:“你验尸的时候说过,吟风楼那个女子那时候的死亡时间,已经超过了一天。”
“不错。”郑写意表情凝重了起来,“虽然我们在吟风楼发现那女子的时候距离子时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时辰,但怎么也不到一天。也就是说,在八月十八日子时之前,她已经死了。”
听到这话的几人心头一惊,愣在了原地。
什么意思?八月十八日子时之前,被选中送上花轿的女子已经死了?
几人怔愣了好一会儿,乐章磕磕巴巴地说道:“郡……小姐和公子之前都说过,尸体被长时间泡在水中,会加速腐败,那,那会不会是因为小茜实在是在水中泡了太久,尸体腐败的速度太快,才会误导小姐,让小姐认为她的死亡时间是在一天之前。”
听见乐章质疑郑写意,虽然落秋落霞心中也有同样的怀疑,也忍不住纷纷抬头瞪了乐章一眼,以彰显自己的不满。
郑写意摇头:“不会,现在不是盛夏,河水温度不高,腐败速度不会快到这种地步。”
她想了想,又说道:“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崔公子回去之后,还是再找个好点的仵作,仔细查验一番为好。”
崔远扬没有接话,而是看了看郑写意,又看回了被热闹人群包围起来的苦主两老,说道:“也有可能在小茜坐进花轿之前,就已经死了。”
“公子言下之意,是有人提前害死了小茜?”清冷的闻萧也忍不住皱眉。“再把尸体放进了花轿。”
“可祭祀马上就要举行,小茜的死都在眼前了,谁非要提前害死她不可?”乐章满脑子不解。
崔远扬吩咐道:“你们立刻去询问一下,祭祀开始之前,新娘是怎么进入的花轿,可有人看到新娘子那时候还活着?”
“是。”
闻萧乐章,立刻领命。
郑写意看了看旁边的落秋和落霞,说道:“你们也去。”
“好。”
“明白。”
落秋和落霞快速加入了调查队伍,他们虽然不是悬镜司的专业人员,但询问祭祀景象这种事情,还是能够手到擒来。
四人都离开后,就剩下郑写意和崔远扬依然远远地站在人群之外。
崔远扬问道:“你怎么想?”
“我怎么想,取决于他们能问到什么答案。”
“今日想要同你赔罪,是真的。”崔远扬看了郑写意一眼,又快速移开视线,“只是没想到让你更加气愤。”
郑写意回头,看到崔远扬漆黑的眼眸中倒映着灯火,比烟花还要璀璨,比火焰还要愤怒,暗暗叹口气,说道:“我此刻的气愤又不是因为你,你不也同我一般愤怒。”
“你呢?”郑写意示意了下热闹人群,犹豫了片刻,还是问道,“你喜欢这样的热闹么?”
“热闹……”崔远扬也看向了人群,但他又似乎没有在看眼前的人群,声音有些悠远道,“喜欢过。”
喜欢过?
“现在不喜欢了?”郑写意有些奇怪他的形容。
崔远扬摇摇头。
“为什么?”
“因为那些热闹,那些围绕着我的热闹,跟他们的热闹没有区别。”崔远扬说得很淡然,淡然到就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而我,跟被他们围在里面那对老夫妇,也没有区别。”
郑写意心中一颤,她看到崔远扬淡漠地站在夜色中,似乎要与夜色融为了一体。而他明明才加冠,还正是青春洋溢、风华正茂的时候,却不知为何,这一刻,她似乎通过他的气息望进了他的灵魂,那已经苍老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