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竹鸣瞥了容庚一眼。
容庚是如何仅凭二人的招式就断定她们不是大辰人士,还有她们究竟是为何会藏匿在国公府,又藏匿了多久?
云容一怔,宁国公府这个林子倒是什么鸟都有啊。
陈遇脑袋彻底懵了,容庚的话犹如惊雷般砸在他头上。
他到现在才真的怕了,不过就是临时接了个活,这样的事他之前也没少干,怎么就扯上通敌叛国的罪名了。
他连忙为自己辩解,
“大人,这其中定是有误会,小的再怎么糊涂也不至于通敌叛国啊。小的是土生土长的大辰人,对大辰一向忠心不二,天地可鉴。”
容庚将剑递给狱卒,勾着冷笑,
“少在这里给本官说这些空话。你若能如实交代背后主使之人,本官尚且还能考虑要不要给你换个罪名。
“但若你还是执迷不悟,妄图在本官面前耍心机,那本官只能提早送你去阎王殿报到。”
陈遇缩了缩脖子,沉默一瞬,丧气道,“大人,小的招认。”
他仰头仔细回忆片刻,而后哆哆嗦嗦地将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
他家住离京城不远的康泰县,听闻别人说京城城西勾栏院的姑娘个个貌美如花,他便心痒难耐想过来见识一番。
那夜,他到了城西四处晃悠,也顺便找人打听哪家勾栏院的姑娘好,途中被一个带幕篱的男子拦住,那男子和他闲聊几句听到他手下有一帮小弟时,就说有笔交易要和他谈,问他敢不敢接。
他没有马上答应,问那男子要做些什么。
那男子给他看了画像,说只要绑了画中之人就能得到一笔数目不少的银子。他想着绑个丫鬟也不是什么大事,又见那人出手实在阔绰就应了下来。
后面他带着手下三人分散在宁国公府外盯梢又一路跟随,巧的是宁竹鸣等人去的刚好是康泰县,那正是他们的地盘。
再后来那男子传消息给他,要他从绑一个改为绑三个,他也照办了。
事成后,他去领赏钱时,那男子却又改口说银子可以翻倍,但要他们毁了那三个姑娘的清白,然后再放了另外两名姑娘只将那丫鬟交给他。
他多敲了那人一笔银子,藏好赃款后便返回擎山。
讲了半柱香时间,陈遇吞了吞口水,求饶道,
“大人,后面的事你们也都知道了。小的对天发誓,刚才所言句句为真,大人若不信的话可以将那赃款找出来。
“小的确实有错,错在不该鬼迷心窍为了银子做下这等恶事。”
容庚默了默,挥手喊了狱卒上前,让陈遇告诉狱卒藏赃款的地点,复又低声吩咐狱卒几句,狱卒得令后抱拳离开。
陈遇目光幽幽,“那男子见小的被抓,就知事情败露,所以才派人来杀小的。”
容庚点头,随即问道,“那救你之人又是谁?”
陈遇疯狂摇头,
“小的不知,请大人明察,小的要认识这般厉害的高手何至于当初还用狼群去诱开他们啊。”
云容脑中乱糟糟的,不敢相信地再次确认,
“你是说那幕后之人当初只是想绑架我?就算毁了我们三人清白后,也只是让你交出我?”
“是。”陈遇低声应道,没敢抬眼看她,因为他发现她旁边的视线充满杀意,他丝毫不怀疑下一刻他的脖子就要被拧断。
云容垂下眸,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从身份地位而言,相比柳沐瑶和萧琳琅,她恐怕连四舍五入的资格都没有。
所以那人这么做一定有原因。
想到某种可能,她忽而转头看宁竹鸣,天窗漏下的光投在他俊秀的眉眼,与室内的黑暗交相辉映,将他的目光变得明灭不定。
他眉目一转,撞上她的眸,对视无言,默契和了然静静流淌。
宁竹鸣心中的猜测已成型,这绑架案幕后之人和那个想杀陈遇灭口的女子是一伙的,且,那女子暗地里观察着他和云容。
不然如何得知云容是他的软肋。
既然那女子不是大辰人,那么就很有可能是西夷人。
那另外一个是谁?她为何要救陈遇?她又是谁的人?
容庚暗暗观察宁竹鸣的表情,余光不露痕迹地斜过汪祺。
汪祺疾步上前,揪住陈遇的脖颈,怒目道,“老子听了半天,你还没说那幕后之人到底是谁呢?”
陈遇哎呦痛叫几声,
“大人,那人与小的见面一直带着幕篱,小的没见过他真面目,不过他身形与大人您相仿,衣裳华贵,想来是个富贵人家。”
汪祺横眼看他,“京城这样的人一抓一大把,你说了等于没说。”
陈遇忙道,“大人,若是有机会让小的再见他一面,小的应该能认出来。”
容庚侧眸看宁竹鸣,问,“宁都候有何看法?不妨直言。”
“下官觉得此次绑架案和墓园暗杀案件有所关联,毕竟他们的最终目标都是下官。”
“不错,本官也正有此意。这两案件可并为一案审理,为今之计是锁定那幕后之人。”
话音落下,容庚对汪祺吩咐道,
“传本官口令,封锁城西勾栏街,将那夜出入各大勾栏院的所有恩客都仔细盘查一遍,找出可疑之人带到大理寺。”
汪祺拱手,“是,大人!”
他话罢利落转身。
犹豫和狐疑在宁竹鸣眼中翻来覆去,眼看着汪祺即将走到审讯室门口。
宁竹鸣握了握拳,出声道,“汪寺正,且慢。”
他此时不得不承认,他想独自查明真相的念头或许太过天真。
他不愿看到云容因他再受到伤害,从上次犬身时她命悬一线到这次她被绑差点被羞辱。
若还有下一次,他不敢想……
所以得尽快排除隐患,找出真凶。
容庚唇角微勾,淡淡道,“怎么?宁都候有指教?”
宁竹鸣拉回神思,抿唇道,
“依下官之见,容大人不妨让汪寺正从百花楼查起,毕竟百花楼在城西勾栏街名声大,是勋贵士族时常流连之地。”
“哦?”容庚语音转了转,讥诮流在眼角,“宁都候也是那里的常客?”
宁竹鸣面色沉顿,着急解释,“下官不曾去过,只是听身边的人提及。”
他说完看云容,眸中有微妙的委屈。
云容无暇看他,她一直在想那女子到底是谁?
她如何知道宁竹鸣对她的情意,说实话连她自己也是在那夜山洞中才得知。
是云中院的人?
她摇头,可除此之外,她走动最多的就是杂役院的人。
容庚低低笑了起来,汪祺也咧嘴嘿嘿笑了几声。
宁竹鸣一向平静的脸上有了裂缝,他蹙着眉心,语气不悦,“容大人故意给下官设套?”
反问的语气说着肯定的话。
容庚哼了一声,不答却问,“所以,给本官送暗信的是你?”
宁竹鸣沉默,可沉默本身就是答案。
容庚扯了扯嘴角,“宁都候当初就这么不信本官?”
宁竹鸣微点了点头,语气淡漠,“信任太过昂贵,下官不想逢人就给。”
容庚似笑非笑,上下扫视宁竹鸣,半眯着眼,“宁都候身上还藏着其他线索?”
宁竹鸣深吸一口气,从袖口掏出用布帛包裹的东西放在桌上。
云容和汪祺都好奇地凑了过来。
宁竹鸣缓缓揭开。
汪祺率先瞄了一眼,嫌弃道,“就几块破布?”
云容为宁竹鸣找场子,“汪寺正没看到旁边还有一张纸么?那线索肯定在纸上。”
她打开纸,瞬间圆了眸。
啊?
画得什么鬼?
说抽象都有点保守了。
宁竹鸣面色微红,“我并不擅长作画。我画的是那布条内面的图案,不像么?”
云容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原来也有他不擅长的。
她一本正经道,“像雾像雨又像风,很有意境。”
宁竹鸣额角跳了跳。
容庚面色冷肃,拿起一块布条来回翻看,仔细闻了闻,随后他又将布条放在火盆上。
他刚一放,火舌猝然往他身上冲,他马上退开身放手,布条落入火盆中,紧接着仿佛听到动物嘶吼一声。
不过几息,又归于平静。
容庚惊道,“是南域沐大将军的麒麟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