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
“两个……”
“三个……”
“嘻嘻嘻嘻嘻嘻！”
“谁——是下一个？”
初二的晚自习上到九点，九点半之后教学楼关门，宿舍楼熄灯。
顶楼的卫生间里，苏意哼着歌在洗手，粉色的水流进了下水道里，忽闪的灯光下是不断朝着苏意涌来的细长黑影。
回到教室里，课桌上的蜡烛已经只剩下半截，三个强制苏意留下陪她们玩通灵游戏的女生此时一动不动地待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苏意离开后，那些细长黑影操纵她们的身体跳楼。
玩通灵游戏后死去的女学生越来越多，学校不得已只能先放学生回家。
大巴车上，晕车熟睡的苏意被噩梦惊醒，大腿上传来奇怪的触碰感，像是有一条恶心的虫子还在试图往里面钻。
旁边坐着的男人看到苏意醒了之后笑得露出一口黄牙。像她这样的女学生除了容忍还能干什么呢？
答，还能用书包侧袋里的圆规将那只枯槁的手钉死在她自己的大腿上，任由两个人的血往外流淌，打湿了深黑色的校服裤子。
三个小时的路程苏意只睡了一个小时，直到苏意下车，那个男人再也没有冲她笑过。
看似慈爱的父亲接过苏意手里沉甸甸的书包，说了一句。
“听说你这次又考得没有你同桌好啊，你果然不是什么读书的料！”
像这样贬低的话苏意听了太多次，大巴车上的遭遇让她沉默了一会，最后选择默默地上楼洗澡。
粉色的水流经大腿、流入下水道里，直到失血过多的大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苏意才将绷带缠在腿上，换上干净校服后走出了浴室。
浴室在三楼，卧室在二楼，苏意一出浴室门就看到了长得一模一样的两个妹妹，汪绵和汪锦。
“他要是看到你们两个同时出现会打你们的。”
苏家只有两个女儿，老大苏意，老二和老三换着用汪锦的名字出现。
一家四口的饭桌上，苏意和妈妈一样的温婉文静让父亲很是受用，如果她的成绩再好一点就更好了。
“在学校要和老师、同学处理好关系，不要动不动就找你妈，家里的事情也很忙。”
“嗯，下次不会了。”
她会和校园霸凌的同学、视而不见的老师处好关系，处不好的就让对方去死吧。
苏意温柔笑着的表情下，是谁也没有察觉到的病态扭曲。
妈妈对苏意只有一个要求，照顾好妹妹以及以后一定会存在的弟弟。
没有了其他人的恶意打扰，苏意又重新蓄起了长发，顶着当初被评为最美手办的一张温润娃娃脸，淡定地看着那些人渣一个一个地自杀、转学、进少管所。
高一分班后，就更没有人认识苏意，也就不知道她以前被霸凌过的经历了。
她是老师眼里偏科的乖学生，是同学眼里最温柔无害的朋友，她用伪装出来的模样骗着所有人，她甚至骗过了自己。
如果不是当初那个进了少管所的偷钱女又回来了，苏意是愿意顶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继续装下去的，装完整个高中。
卫生间里突然传出一声惨叫，一层楼六个班的学生立刻竖起耳朵，老师在讲台上呵斥他们，班主任们已经冲进了卫生间，看到了躺在血泊里的苏意以及站在苏意旁边手里拿着一块碎玻璃的女生。
“是苏意！”
听到苏意的名字，第一个冲出班级的学生是苏意的同桌，邱佑。其次是她的另一个同桌，唐兆。
后脑勺上伤势不明，手腕上也有被玻璃划开的伤口，邱佑一把将苏意抱起来朝着校医务室去，旁边的唐兆小心翼翼地护着苏意的脑袋和手，防止造成二次伤害。
苏意的脑袋半靠在邱佑的肩上，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了许多人的影子，她看不清任何东西。
苏启星收回了晚了一步的手，目光在已经呆住的女生身上停住，随后不动声色地和处在学生中间的张海克交换了一个眼神。
苏意醒过来的时候伤人的女生已经被查出曾经有多次伤人、偷窃等前科被带走了，就连帮她买通关系出少管所的人也全都被抓，看样子她是出不来了。
“喝点粥，小心烫。”
苏意的右手手腕上被纱布缠了一圈又一圈，整个右手根本使不上力，所以她只能尴尬地接受了邱佑的投喂。
“你不去上课？”
“早就学完了，你哪里不懂我给你讲。”
苏意动了动嘴唇，很想骂一句万恶的天才，就是来打击她这个普通人的吧？
“班上新来的转校生你之前认识吗？”
“不认识，怎么了？”
“他们挺关心你的，还托我给你带了试卷。”
关心可以，试卷不必。
年轻人身体素质就是好，休息了一周苏意的手腕就可以正常使用了，但是不能过度使用，而且依旧缠着纱布。
课桌上都是关心她的同学们托家里人送过来的补品，课桌里都是关心她的老师们送来的试卷，塞满了整个课桌，题海中学的外号真不是浪得虚名。
邱佑去给她拿科任老师的课堂教案去了，唐兆去校医务室给她拿今天要喝的药，旁边空着的座位上坐下来了两个人，两个都是新来的转校生。
一个有一双很特别的眼睛，另一个……眼角有一颗小小的、深红近于黑的泪痣。苏意的尾指动了动，手有点痒，想摸一摸什么东西。
坐在苏意右手边的张海克第一时间发现了她的小动作，冲着苏意露出一个对着镜子练习了不知道多少次的笑容，眼角的泪痣也变得生动了起来。
“苏意，你好点了吗？手还疼不疼？”
“好多了，谢谢关心。”
真正的活着的十五岁的苏意是温热的，一身红白色校服带着一股淡淡的皂角香，既是生活的气息，也是她依旧活着的证明。
被碰到的手指迅速缩回到袖子里，苏意看着坐在左边的苏启星，脸上的笑容淡了很多。
“同学，有什么事吗？”
她不喜欢被人碰到，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戾气和嫌恶被苏启星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