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大智者的庇护吧,我很期待与你聊更多。”
“啊,嗯......”
汉斯听着毛奇的话,勉强点了点头,同时用充满疑惑的眼神向施里芬投去求助,心中呐喊着:“这人脑子真的没问题吗?”
然而,施里芬似乎对毛奇的这类言行早已习以为常,只是轻叹了一口气。
“别太在意,赫尔穆特那家伙对什么神智学着迷得很。”
“神智学?是指那种神秘学吗?”
“对,就是招灵之类的那些。不过他这样已经算不错了。我以前去过他家,居然看到他在赤身裸体地冥想。”
施里芬一边回忆,一边露出一副不堪回首的表情咂了咂舌。而汉斯居然情不自禁地脑补了一下毛奇赤身裸体的样子。
啊,见鬼,谁来给我一副没听过没想过这些的耳朵脑子!
“什么裸体主义(Freik?rperkultur),据说是最近流行的东西。这些年轻人啊,真是让人搞不懂。”
“嗯,啊可不是吗。”
汉斯倒也听说过,从十九世纪末开始,德国因为反对权威主义和都市化,受自然主义影响,裸体主义开始流行。
‘当然,这并不是裸体主义在德国流行的唯一原因。’
德国本来就是个像英国一样日照不足的国家,所以只要是晴天,无论男女老少都会尽情享受日光浴。后来德国人突发奇想——把衣服全脱了,不就能晒到更多的阳光吗?
于是,人们脱下了身上的衣服,随之而来的,是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赤裸着身体享受日光浴。而这一行为的普及,对德国裸体主义的流行产生了重要影响。
因此到了现代,德国成为裸体主义者最多的国家之一。甚至,德国着名的混浴文化,也深受裸体主义的影响。
‘当然,我对这些并没有兴趣。’
无论如何,汉斯还没有完全摆脱东方传统思想的束缚,对裸体主义......怎么说呢,总觉得不太自在。
“男爵,请过来这边。或者叫你副官会更合适?”
“叫我男爵就可以了,毛奇中将。这是我为您就任参谋总长准备的小礼物。”
汉斯将一个包装精美的瓷器递给毛奇。这是他之前因为某些情节特地收集的物品之一,看上去挺贵重,但其实并没有什么历史价值,正好借此机会送给他。
“啊,人类的友谊不受肤色与性别的限制,人人平等。今天我再次领悟了神智学的真理。”
“啊,哈哈哈......”
毛奇开始喃喃自语,说着让人完全听不懂的话,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不过看起来,他似乎挺喜欢汉斯的,这也算是意外之喜吧?
虽然汉斯依然无法理解他所谓“宇宙灵能在为我欢呼”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人要不是毛奇,我还以为遇到了个神棍呢。’
把毛奇交给施里芬伯爵后,汉斯只觉得头脑一片混乱,于是走到一旁坐在椅子上,稍作清醒。
“哦,男爵大人,竟然在这里遇见您。”
“鲁登道夫中校。”
“听说您成为副官了,恭喜恭喜。”
久违的鲁登道夫脸上挂着欣喜的笑容和汉斯打招呼。上次把他留在西南非洲时,他那副被抛弃的小狗模样还历历在目。不过后来汉斯在关于赫雷罗战争的报告中大书特书了他的功劳,结果立刻让他满脸喜色,尾巴都快摇起来了。
真是个简单易懂的家伙。
也多亏如此,鲁登道夫不仅比原来的历史早了七年晋升为中校,还能迅速进入参谋本部任职。
反正施里芬早就对鲁登道夫另眼相看,这并不是什么难事。
“话说,之前的坦克项目进展得如何了?”
听汉斯问起,鲁登道夫点了点头。他正好在参谋本部机动科任职,加上是汉斯的部下,施里芬退休前特地任命他为坦克开发项目负责人。
“目前还在讨论阶段,不过很幸运,艾内姆战争部长对坦克很感兴趣。预算的申请应该会很顺利。”
“那就好。”
“嗯,您今天是来见新任参谋总长的吗?”
“对,不过和我想象的......有很大差距。”
听到汉斯这么说,鲁登道夫显然也早已听闻关于毛奇的各种传闻,默默点头表示理解。
然后,他似乎又想起毛奇的样子,咂了咂嘴。
“我认为应该让毛奇以外的人担任参谋总长。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陛下宠爱,他怎么可能坐上那个位置?”
“可我不也是靠陛下才坐到这个位置的吗?”
“男爵阁下您是有能力应得的位置。但毛奇......这话只能我们私下说,他连我叔叔的一半都比不上,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实。”
这话并不算错。
毛奇不满意原有的施里芬计划,自作主张地修改了它,使本就成功几率不高的计划变得更加混乱。
‘让毛奇像历史上一样一直担任参谋总长直到一战爆发,这可不行。’
虽然毛奇莫名其妙对他抱有好感,但无论如何,他缺乏作为参谋长的能力,精神上也很脆弱。
无论怎么高估他,他也只是个平庸之辈。而一战这样的战争,寄托了太多东西,不可能交给一个平庸之辈来指挥。
‘据我所知,毛奇在一战爆发前甚至还因为中风健康状况变得很差。必须利用这一点。’
实际上,毛奇在被免去参谋总长职位后,病情加重,仅仅两年后的1916年便去世了。
有人说他糟糕的健康状况对他的脆弱精神产生了极大影响。因此,无论如何必须在一战爆发前换掉参谋总长。
比如用已经被自己控制住的鲁登道夫。
‘不过鲁登道夫到了一战爆发时,资历还是不够啊。’
如前所述,鲁登道夫之所以能在一战期间掌握军权,是因为他在坦能堡战役中的胜利让他成为了战争英雄。
而且,指望得到皇帝的支持也不现实,因为威廉二世讨厌鲁登道夫,即使汉斯推荐他担任参谋总长,皇帝是否会同意还是个疑问。
“鲁登道夫中校,埃里希·冯·法金汉中校也在这儿吗?”
“法金汉?”
鲁登道夫似乎有些口渴,喝了口香槟,微微歪头思索后环顾四周。
听说鲁登道夫和法金汉在一战期间因东线兵力增援问题关系不和,现在看来他们还只是普通关系。
“啊,在那儿呢。不过您找法金汉干什么?”
“之前听皇储殿下提起过他,这次有机会想见见他。”
汉斯随口敷衍了鲁登道夫,站起身,朝他粗壮的手指所指的方向走去。
埃里希·冯·法金汉(Erich von Falkenhayn)。
此人于1913年被任命为普鲁士战争部长,并在战争初期因搞砸德军作战而失宠,取代毛奇成为德意志帝国参谋总长。
不过法金汉其实是一个非常有能力的人,以至于温斯顿·丘吉尔都评价他为一战中最为出色的德军将领之一。
当然,他在凡尔登和巴勒斯坦战场上的表现很糟糕。
不过这么说的话,鲁登道夫也曾因军部独裁导致国家衰败,而且汉斯都打算利用鲁登道夫了,对法金汉苛责也没什么意义。
更何况,法金汉就像鲁登道夫在坦能堡取胜一样,他也在罗马尼亚战线上有过杰出表现。
‘而且威廉二世也喜欢法金汉。’
不过鲁登道夫、兴登堡、巴伐利亚的鲁普雷希特等许多军方高层都讨厌法金汉。
据说,他在凡尔登战役中的失败,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他在军中的人缘太差。
但这些都是后话,目前的法金汉正受凯撒宠爱,直到最近都负责威廉皇储的军事教育,可谓春风得意。
虽然皇储从未特别提起过他。
无论如何,从历史来看,能在一战爆发前取代毛奇的人选,仔细想来还是只有法金汉。
于是汉斯决定趁这个机会接触他,并与他建立关系。
“埃里希·冯·法金汉中校?”
“嗯?你是......?”
“幸会。我是汉斯·冯·乔男爵,经常听皇储殿下提起您。”
正与同僚谈话的法金汉显然没料到汉斯会突然搭话,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握住汉斯的手轻轻摇了摇。
“幸会,乔男爵。男爵的大名早有耳闻。”
“我也是如此。皇储殿下对您的才华赞不绝口。”
“哦,是吗?”
汉斯的恭维显然让法金汉心情不错,他嘴角浮现了一丝笑意。
虽然法金汉是典型的普鲁士军人,但果然,无论是谁,恭维总是能让人心情愉快。
之后,汉斯与法金汉聊了许多,试图与他建立一些友好的关系。
人脉这种东西并非一蹴而就,而是需要时间慢慢积累的,现在这样已经足够了。
除此之外,汉斯还努力与其他军界权贵,比如曼弗雷德·里希特霍芬的堂叔里希特霍芬上校,以及比洛的兄长卡尔·冯·比洛等人建立关系。
当然,大部分高级军官依然对他抱有敌意,交谈时也是爱搭不理。
但聚沙成塔,这些努力总有一天会结出果实。
如果不行,那就让他们强行结果。
......
几天后。
汉斯终于迎来了在德国外交部(Ausw?rtiges Amt)上班的第一天。
在以前,汉斯经常来这里拜访外交部长里希特霍芬,但现在正式成为外交部的一员,踏进这扇门时,还是感慨万千。
“嗯,你就是汉斯·冯·乔男爵吧。”
在工作人员的引领下,汉斯来到外交部长的办公室,迎接他的是新任部长——以标志性八字胡让人印象深刻的海因里希·冯·齐尔斯基。
“能见到您是我的荣幸,齐尔斯基部长。以后请多多关照。”
“别太拘礼了,反正我只打算在这个位置上待一年。”
“什么?”
刚上班,上司就告诉他一年后要辞职,这种时候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才好?
“我之所以接任外交部长,不过是因为没有人能立刻填补奥斯瓦尔德·冯·里希特霍芬部长留下的空缺。而且,说实话,我更喜欢做大使的工作。”
“啊,是......是吗......”
“比洛总理承诺我任期结束后会派我去维也纳。维也纳是个美丽又迷人的地方。”
说到这里,汉斯才想起,齐尔斯基在萨拉热窝事件时似乎就是驻奥匈帝国的德国大使吧?不过他并不算特别有名,因此记忆有些模糊。
“总之,在那之前,就麻烦你了。像你以前协助里希特霍芬部长那样帮我就行。”
“明白了。”
汉斯对这个已经满脑子想着去维也纳的齐尔斯基部长点了点头,然后开始仔细检查由前任助理移交给自己的文件。
这时,一名工作人员走过来递给汉斯一封信。
“助理先生,这是您的信件。”
“信?”
听到有信送来,汉斯放下手里的文件,接过了那封寄给他的信。
然而,当他看到信封上写的名字时,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
“每次收到这种出乎意料的信,总会有让人头疼的事情发生。这次看来也不例外。”
汉斯低声嘟哝了一句,复杂地叹了口气。
因为,寄信人赫然是爱德华·伯恩施坦(Eduard bernstein)和卡尔·约翰·考茨基(Karl Johann Kautsky)。
他们是德国社会民主党(Spd)的领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