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公子在京城做了什么,赵时晴不知道。
就在她见到沈观月(萧岳)的那一刻,合作完成,她就把萧真这个人抛到九霄云外了。
此时此刻,赵时晴正站在一片废墟前发呆。
这里是吉祥客栈?
这里就是那个她住过一晚的吉祥客栈?
这里距离梁都已经不远了,赵廷晗和来接他的赵云暖全都住在官驿,像往常一样,赵时晴和孟虎以及他们各自带的人,便分头找住处投宿。
赵时晴首先想到的就是这家吉祥客栈,这家客栈不但大,而且舒适,唯一的缺点就是四周空旷,并不繁华,但是对于赵时晴这种隐藏行踪的人来说,却是最合适的。
因此,赵时晴不但自己来了,还叫上孟虎一起来了。
没想到三个月前那家华丽的客栈,现在竟然化作一片瓦砾。
凌波吃惊地张大了嘴巴,孟虎虽然没在这里住过,却也知道这家客栈,这是方圆百里最大的一家客栈,怎么变成这样了?
赵时晴简单讲了进京时,长公主一行曾在此投宿的事,孟虎说道:“二小姐,从这里向南大约十里左右,有一家叫好再来的客栈,你们去那里投宿吧,我在这城里有朋友,这件事透着蹊跷,我去问问他。”
赵时晴点点头,便带上人去了那家好再来客栈。
晚上,赵时晴正准备睡觉,凌波进来:“二小姐,孟头儿回来了,问您可是睡下了。”
赵时晴说道:“请他进来吧。”
说着,她便从里间出来,到了外面。
虽说出门在外,不用讲究,可赵时晴身份摆在那里,又是没出阁的姑娘,大晚上过来打扰,孟虎很不好意思。
赵时晴落落大方,她知道如果不是查到什么了,孟虎也不会连夜过来。
“孟大哥,那家客栈发生什么事了?”赵时晴开门见山。
孟虎忙道:“我那个朋友是县衙里的捕头,据他所说,吉祥客栈的东家名叫苏行检,苏家祖籍便在这里,但是早在两代之前便去了吴地,加之子嗣单薄,苏家本家留在此处的也只有一户人家。
三年前,吉祥客栈上一任的东家要卖铺子,苏家本家的亲戚觉得这是一个机会,就将此事告知远在吴地的苏行检,于是苏行检一家便回到原籍,买下了这家客栈,从此便在这里住了下来。
那苏行检很会做生意,不到一年,就将吉祥客栈在原有的基础上扩大了一倍。
而且苏行检在城中的名声也很好,衙门里有需要银子的事,只要找到他,他从不推辞,出手大方。
可就在今年,苏行检忽然就染上了赌瘾,有事没事就往赌坊里钻,十次里有九次是输钱的,好在苏家家底丰厚,这点银子对他而言不算什么。
几个月前,苏行检还将吉祥客栈重新粉刷,比以前更加华丽,也因此做成了长公主的生意。
谁也没想到,就在长公主离开的第十天,一天早上,客栈的伙计挨个屋子打扫卫生,却发现有一间本应没有客人的屋子,却被人从里面闩上了。
那个伙计叫来了掌柜,掌柜带人将门撞开,这才发现,屋里的梁上,吊着三具尸体。
死的人分别是苏行检,苏行检的妻子燕氏,以及他们的大女儿苏兰兰。
桌子上放着一封遗书,遗书经过比对,确实是苏行检的笔迹,苏行检在遗书中说他欠了赌债,不忍看到客栈被拿去抵债,便和妻子女儿一起共赴黄泉。
另外客栈的掌柜也回忆起来,这两日的确有人来打听过客栈,询问客栈的生意如何,赚不赚钱。
这些证据,加上苏行检确实好赌,因此,衙门很快便结案了,以苏行检一家三口自杀结案。
原本大家都以为,苏行检一死,债主很快就要登门接手客栈了,由于苏氏夫妻死后,在他们家里和客栈里全都没有找到鱼鳞册,因此,衙门便认为鱼鳞册已经抵给债主了。
可这里毕竟是出过命案的地方,因此衙门给客栈贴了封条,并且还在大门上贴了一张纸,大致意思就是如果债主来了,拿着鱼鳞册就可以到衙门办理解封。
可是过了半个月,没见到客栈的新主人来办理交接手续,客栈却走水了,好在客栈已经被封了,客栈里面没有人,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但是客栈为何会起火,是不是有人纵火,却一直没有查明,加之这家客栈的新主人一直没有出现,没有苦主,衙门也就不了了之。”
孟虎把自己打听到的情况一五一十告诉给赵时晴,他便回去睡觉了,赵时晴却睡不着了。
她想起了那个有着大眼睛和小梨涡的可爱姑娘,那姑娘已经死了?
她又想起那晚她做的梦,梦中她看到那个小姑娘一家四口被人掐死。
一家四口?
原本已经躺到床上的赵时晴猛的坐起身子,她梦到的是一家四口,可是刚刚孟虎说发现的是三具尸体,苏行检、苏太太,以及他们的大女儿。
那么苏行检是不是还有一个小女儿,对了,上次见到的小姑娘,她好像就是听厨房的人说,那是东家的小女儿。
赵时晴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以往若是遇到这种事,只要没有把她卷进去,她多半是当八卦来听,听完也就抛到脑后了。
可是今天,她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
她见过那个小姑娘,然后就梦到那个小姑娘和她的家人全都被人杀死,而现在,那小姑娘的家人真的死了。
乌鸦盖顶、上天示警,这是她亲自搞出来的,可是那个梦,却是她真真正正做过的。
难道这世上真有上天示警的事?
不不不,这件事与她没有关系,所以不存在示警,而是老天爷给她的启示,告诉她这里即将发生一件惨案?
赵时晴心里很不舒服,如果那天她找到客栈的东家,把自己的梦告诉他......
赵时晴摇摇头,即使她说了,苏行检一家恐怕也不会相信。
再说,这当中是不是有什么阴谋,毕竟佳宜长公主曾经在这里住过。
赵时晴想要再次做个梦,最好能够梦到真相,可这一夜,她不但没有做梦,甚至还一夜无眠,脑子里胡思乱想,想着想着,天就亮了。
次日,阔别梁地十四年的世子赵廷晗,终于回到梁都。
未进城门,赵廷晗便在灯花的搀扶下,步履蹒跚地走到早已准备好的香案前,跪倒在地,号啕大哭。
“父王,孩儿不孝!”
梁王府的两名内侍,给他系上孝带,一套程序做完,赵廷晗走向城门,城门外面,梁地大小官员,以及梁地的乡绅商贾,黑鸦鸦跪了一地,恭迎世子归来。
赵云暖走在赵廷晗身边,他们本就是孪生,相貌有三四分相似,这也是十四年来,他们第一次并肩站在一起。
赵时晴站在远处,只能看到哥哥姐姐的后脑勺,感动得直吸鼻子,却听到耳边传来孟虎的嘀咕:“二公子怎么还没到,不应该啊。”
赵时晴怔了怔,她只顾着感动了,这时才想起来,是啊,二哥没去接大哥,怎么到了城门口,这么多官员都到了,二哥为何没有出现?
该不会是家里出事了吧?
她这样一想,就恨不能现在便进城回王府看一看,可是城门口这么多人,她想进城,也要等到大哥他们先进去。
她扬手,在空中打个响指,小乖无声无息落在她的肩头。
“你去王府看看,我二哥在做什么。”
小乖振翅高飞,越过高高的城墙,飞进梁都。
约莫过了两炷香的功夫,赵廷晗随行的车驾还没有进入城门,小乖便回来了。
很快,赵时晴就知道赵廷暄为何没有出城接驾了。
梁王妃聂氏病了!
赵廷晗今日巳中要进城的消息,是昨天晚上传回王府的,而聂氏是今天辰中晕倒的。
抢在赵廷晗回来之前的黄金一时辰,聂氏晕倒,王府里人仰马翻,赵廷暄这个大孝子,肯定在守在聂氏身边侍疾。
赵时晴张了张嘴巴,无语,太无语了!
原地转了一个圈儿,她对凌波说道:“你说她想干啥?”
凌波心想,您问我干啥啊,我也不敢说啊。
赵时晴就没想她会回答,她只是想要发泄心中的愤慨,又在原地转了两个圈儿,凌波小声说道:“二小姐,现在世子也回来了,过几天咱们还是回白鹤山吧,还是白鹤山住着舒坦。”
赵时晴也是这样想的,等她把萧岳安顿好,就回白鹤山,那里才是她的地盘。
等到赵时晴回到王府时,已经过了晌午。
赵廷晗身子虚弱,这一番折腾下来,已是精疲力尽,回到长春宫休息了。
而一直在给赵廷晗治病的胡太医,此时却在遂宁宫。
赵云暖让他来给聂氏看诊,聂氏不配合,赵云暖亲自动手,抓了聂氏的手腕,让胡太医诊脉。
胡太医又惊又怕,他当太医这么久了,见过的贵人不计其数,可还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面。
一位是梁王妃,一位是大郡主,他哪个都惹不起,只能硬着头皮去给聂氏诊脉。
“我母妃的病,可是已经到了药石无灵的地步?”赵云暖问道。
闻言,正站在一旁束手无策的赵廷暄吓了一跳,忙道:“长姐,你怎能这样说?”
赵云暖看他一眼:“哦,原来你也知道母妃的身体没有什么大病啊,那你还连城门口都不去,让京城来的人,让梁地官员和满城百姓看笑话?让他们全都知道,你,赵廷暄,赵二公子,是个不敬兄长的畜生?”
赵廷暄脸色大变:“姐,我没有,我没有不敬大哥,我,我只是,只是母妃晕倒,我不忍心,我......”
赵云暖看向胡太医:“我母妃的身体如何?”
胡太医缩着肩膀,小心翼翼:“梁王妃并无大恙。”
赵云暖满意地点点头:“既是这样,就不耽误胡太医了,这几日,你就在长春宫里照看世子吧。”
胡太医大喜,连忙告辞离去。
见胡太医走了,聂氏刚要开口,赵云暖抓起放在小几上的杯盏便朝着赵廷暄砸了过去!
杯盏在赵廷暄脚边裂开,温热的茶水溅在他的袍子上,赵廷暄后退几步,才没有摔倒。
聂氏竟然没有哭,更没有尖叫,她怔怔地看着那被摔得四分五裂的杯子,忽然抬起头来,伸出那只没被赵云暖抓着的手,朝着赵云暖脸上打了过去。
一记耳光打在赵云暖脸上,赵云暖冷冷地看她一眼,松开她,起身走了出去。
赵云暖走到门口,正撞上迎面走来的赵时晴。
赵时晴既然回来了,明知聂氏的病可能是装的,身为女儿,她也要过来看看的。
看到赵云暖,赵时晴正要打招呼,便看到姐姐脸上的指痕。
聂氏看似弱不禁风,可这一巴掌却是用了她全部的力气,此刻,赵云暖半边脸颊已经红肿一片。
在梁王府里,除了聂氏,还有谁敢动手打大郡主呢。
赵时晴错愕,怔怔问道:“姐......”
赵云暖挤出一丝微笑:“这些事情和你没有关系,进去见个礼,就去看大哥吧,我也过去”
赵时晴点点头,对赵云暖说道:“姐,我去去就来,一会儿去找你你。”
目送赵云暖走出遂宁宫,赵时晴才抬步走了进去。
地上的瓷器碎片已经被清理掉了,但是那尚未干涸的茶渍都在告诉赵时晴,刚刚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她给聂氏见礼,刚要开口,迎面便有什么朝她飞了过来。
赵时晴下意识地闪开身子,那东西贴着她的耳朵飞过去,砸在对面的墙上,发出一声脆响,香灰飞扬,洒得到处都是。
竟是一支巴掌大的黄铜小香炉。
赵时晴:这是要杀人啊!
这香炉如果砸在她的脑袋上,她就只能到地下找梁王告状了。
她转过身,看向已经呆若木鸡的赵廷暄:“二哥,就在刚刚,母妃杀我,你看到了吧,母妃她要杀我!我还活着,要多谢我师父,不是母妃手软,而是我师父教得好,我有武功,我能及时闪开,你说是不是?若是没有我师父,我这会儿已经是个死人了,二哥,你差点又死一个妹妹。”
赵廷暄的脑袋嗡的一声,阿映死了,现在小妹又差一点死了......
他艰难地开口:“母妃,晴晴她刚回来,她没有惹您生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