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砚清那如松鹤之身的挺拔身影立在屋檐之下,像极了一道常年飘雪的孤峰,玄色长袍垂下,沉默而冷寂。
半晌不见世子回复一句,朔风便道:“那属下明白了。”
世子没说,那就是不继续的意思了。
从这日后,鹤砚清便极少回鹤府了,一直待在雍王府准备婚事。
姚冰清喜欢世子喜欢得不得了,心心念念的终于要成世子妃了。
雍王府的后花园里站着一双人影,男子着深色瑞鹤纹路的衣袍,女子衣衫娇艳,花色繁复,侧着身子抬起头仰望着他。
鹤砚清却目视前方,语声平静的道:“姚小姐,上次我让你回府思考的事情,你可有仔细认真思考过?”
姚冰清眨眨眼,一时没想起,而后才反应过来,她娇羞的低下了头:
“冰清回去认真思考过了,冰清愿意。”
在谈定婚事之前,鹤砚清有单独将姚冰清约出来过,跟她开门见山的聊过一些事情。
鹤砚清知道自己的父母就是纯粹的政治联姻,而后成为了一对怨偶,画面实在难看。
那日鹤砚清便告诉姚冰清说,自己与她就是纯粹的家族利益结合。
除了能给她正室世子妃的一切体面之外,给不了属于夫妻之间的一切东西。
鹤砚清问她是否能接受,若是接受,便不存在谁辜负谁,以后也不用感情的事情来跟他闹。
这是世子做事的风格,先抛出自己的条件与底线,谈的拢则合,谈不拢则分。
姚冰清当时听了很难受,她问:“世子,是因为那个叫做姜玉瑶的吗?”
鹤砚清直接回:“你不需要知道这么多,你只需要评估自己的利益得失,能否接受。不能接受,婚约也可取消。”
那日的姚冰清是犹豫了的,可当她回去问过自己的母亲以后,母亲告诉她,感情是可以培养的。
世子是男子,现在心底有人,不代表以后心里也是这个人,以后后宅里还会有很多的女子。
可做世子妃却不同,与世子夫妻一体,世子将来爬多高,她姚冰清也会与世子并肩向上。
姚冰清心动,觉得世子有一天会对她生情,所以就答应了。
她偏不相信世子这辈子都不会爱上她,她非要去挑战一下,觉得自己可以与世子有一段幸福美满的姻缘的。
鹤砚清收回远眺的视线,侧首看了她一眼:“既然你已想通,那婚事便会顺利推行下去。”
姚冰清扶了扶粉色的衣裙,笑着道:“是,世子。”
她想了想又道:“世子,咱们去瞧瞧喜服样式吧,若是有尺寸不合适的,冰清亲自为世子改改。”
鹤砚清点了一下头,没有拒绝:“好。”
雍王府婚期将近,姚冰清与鹤砚清的接触不可避免的多了几次。
姚冰清越是见世子,便越是仰望,一心想要靠近,却又不敢靠近。
而备婚的鹤砚清则是像极了处理朝务,按部就班,顺着流程走下去,毫无喜悦之感的新郎官。
可姚冰清总是有一种错觉,自己跟世子说什么,他都说好,她甚至觉得这段姻缘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
雍王妃这几日也忙碌了起来,她与雍王还在上京城旧部近来也多有接触,为世子挑选侧妃。
姚冰清的联姻,实则只是一个开始罢了。
姚冰清得知后,心底总归是有些不快的,却也没好说什么。
清寒的霜雪渐渐洒落屋檐,日子一天天的过,庭院里的梅花开始有了探头之势。
上京城里这座才修缮完后不久的鹤府,是一日比一日的静。直到快要过年了,还是一副冷寂沉霜之感。
姜玉瑶每日用完膳后,就会听见上锁的声音,她睁睁的看着房门处,面色是灰白色的。
她一日比一日安静,拂绿跟她说话,如苏叶那样的话痨跟她逗趣,她也渐渐的开始不讲话了。
整日坐在房中愈发的沉默,甚至都有些郁郁寡欢了。
拂绿在门外跟苏叶道:
“世子要大婚了,作为皇上最亲最亲的亲侄子,还是湛王殿下最亲密的左膀右臂,据说这场婚宴办得极其盛大呢。”
苏叶侧眸看了看屋子里的姜玉瑶:“那里头的这位怎么办啊?”
拂绿叹了叹气:“哎,不知道了,现在世子爷都不来鹤府了。
明明之前幸福的两个人,突然就翻脸了,估计再也不会和好了。”
苏叶皱了皱眉:“我瞧着这么下去不大好,三姑娘瞧着已经有些不大对劲了。”
拂绿瞪了瞪眼睛:“什么意思?”
苏叶小声的说:“从前我在南边混的时候就遇见过这种情形。
只是那个姑娘是因为爱而不得,喜欢上一郎君,被家里人生生拆分,
后来将那姑娘关在家里,关了一年以后,那姑娘安静倒是安静。
他们家里人觉得这姑娘已经平静了,就将人放了出来,放出来没几日人就疯了,一直用头撞墙,什么法子都治不好。”
姜玉瑶听着说“人就疯了的时候”,她自己还笑了笑:“疯了才好,疯了就感觉不到痛苦了。”
拂绿显然觉得不会,还说:
“三姑娘从前是个乐观的人,整日都很开心,她不会,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
旋即又说起鹤砚清与姚冰清要大婚的事情:
“上京城里的人都说,世子与准世子妃的名字里都有一个清字,说是天定良缘呢。
哎,就是委屈了我们三姑娘了,不知道这后面她是个什么位份。”
姜玉瑶抬了头,鹤砚清要大婚了……
那应该是他自己主动要求的,因为鹤砚清是一个连父母都约束不了的人。
姜玉瑶将玉眸垂了下去,唇角淡淡的勾了勾,眼睛里是没笑意的。
只是她不知道为什么,得知鹤砚清要成婚的那一瞬间,胸闷异常,有些难受。
她忽的起身走到窗边:
“拂绿,你派人去通知世子,我想要回一趟雍王府,取一件我很重要的东西。
这次回去了,以后应该就不会踏入王府了。”
此刻,鹤砚清正好走到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