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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黄的灯光下,一道曼妙的身影踩着高跟鞋缓步走来。
她一身考究的旗袍,墨绿色丝绒面料贴合身形,衬得曲线玲珑。手腕上戴着一只金色欧米茄手表,指尖涂着艳红色的指甲油,嘴唇同样艳丽,神色慵懒中透着一丝不屑。
外披一条轻薄的香槟色围巾,眼波流转间尽是慵懒又傲慢的神色,脚下踩着一双细高跟,每一步都踩得稳而优雅,像极了港区那些娇生惯养、花钱如流水的贵妇。
她故意扭着腰肢走向舱门,目光懒散地扫过那几个守门的人,嗤笑一声,像是在打量一群低贱的爬虫。
那几个人果然上钩了。
为首的男人是个瘦高个,手臂上纹着一条盘踞的墨色青龙,嘴角叼着烟,见她独自一人,眼底顿时闪过一抹贪婪的色光。
“哟,一个人?”他往前迈了一步,故意拦住她的路,嗓音粗哑带着几分玩味,“这船上可不太安全,要不要几个哥哥送你下去?”
明月半垂着眼,修长的指尖捏住围巾一角,似是不经意地一甩——
“啪!”
香槟色的丝绸带起一阵风,狠狠抽在男人的脸上,清脆响亮。
男人猝不及防,脸被扇得偏到一侧,嘴里的烟都掉了出去。
明月轻轻收回围巾,眉梢微挑,红唇微启:“哎呀,手滑了。”
气氛顿时凝固,几个守门人脸色铁青,为首男人眼神一沉,正要动手——
“有人要强女干啊.....强女干啊......救命啊,hELp!”明月故意用蹩脚的中文忽然高声尖叫,声音刺破甲板上的沉闷,惊动了远处的码头工人。
就在这短暂的混乱里,她的手指忽然被人轻轻勾了一下——
那一瞬间,她心里了然,傅祈年已经趁乱穿过舱门了。
她任务完成,气势却丝毫不减,反而捂着胸口,语气愤怒又委屈地大喊:
“我是德国驻华高级官员的妻子!你们竟然敢这样对我?我要去找你们公司投诉!还是直接去香港领事馆?”
怕他们不信,明月叽里呱啦的一顿德语又复述了一遍,那流利程度以及那趾高气扬的气场,让在场的人咂舌。
她就是那种上流社会的麻烦贵太太,惹不得。
船长变了脸色,他可不想在自家船上闹出什么大事。
这年头,洋人还是惹不起的,更何况是德国官方背景的女人?一旦闹到领事馆,别说是他们这群人,连船东都要吃不完兜着走。
而且,码头上巡逻的治安队可不是吃素的。
“行了行了!” 他黑着脸打断僵持,“都别惹事!这可是货轮,不是你们胡来的地方!”
他瞥了那几个惹事的家伙一眼,眼神里透着不耐烦和警告。
在1988年的广东,货轮多半是拉货兼带人,不少商人、走私客甚至偷渡客都会花钱搭顺风船,但他们都心照不宣,不会大张旗鼓地惹事。如果让巡逻队的人盯上,别说是这几个人了,整条船都要被扣下来检查,到时候谁也走不了。
“误会,误会!”船长连忙走上前,狠狠瞪了那几个人一眼,“快点道歉!”
几个男人脸色难看至极,为了脱身,在船长的怒视和围观人群的注视下,不得不低头,“对不起,太太。”
明月冷哼一声,轻轻理了理风衣,踩着高跟鞋款款从他们身边走过。
当她经过为首男人时,脚步微顿,忽然狠狠一脚踩在他的皮鞋上——
“——!”男人吃痛地倒吸一口凉气,脸都扭曲了。
明月侧头,唇角扬起一抹明艳又恶劣的笑,声音懒洋洋的:Ups, Entschuldigung.【哎呀,不好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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码头黑漆漆的,潮湿的海风裹挟着柴油味和腥气,从破旧的吊车和货堆间穿过,偶尔有工人推着板车经过,发出沉闷的轮轴摩擦声。
傅祈年坐在后座,车窗微微摇下,幽深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眼底浮现一抹笑意。
军医正在给他重新包扎伤口,血迹渗透纱布,让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铁锈味。
阿旺把行李装进后备箱,擦了擦额角的汗,又不放心地折返回来。
“太太,您没事吧?手枪还在?”
这把枪是傅祈年特意留给阿旺保护明月用的,刚才太太执意让他先走,他便把枪塞进她的手提包里。可这枪是军里登记在册的,要是遗失,后果不小。
明月冷笑一声,单手拎起手提包甩了甩:“瞎操心!”
随手打开包——
???
枪,没了!
明月的笑意僵在嘴角,神情一冷,立刻翻动包里的东西,手电、零钱、口红、洋火盒都在,唯独那把枪——消失得无影无踪!
阿旺一惊:“怎么回事?”
明月脸色沉了下来,她飞快地回忆,手包自始至终都在自己手上,唯一松懈的一瞬——是在舱门口!
那时候,她被人群挤了几下,有个家伙从她身旁擦过,手臂似乎轻轻碰了她一下。她当时没留意,可现在一想,那一下——怕是动了手脚!
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摸走一把枪,这种手法,绝不是普通毛贼!
她深吸一口气,猛地抬头,目光如鹰般扫视四周,忽然,目光锁定在不远处的一个身影上。
一个穿着旧西装的男人,正慢悠悠地走向码头边的棚屋。步伐看似随意,肩膀却稳得像是老江湖,右手插在裤兜里,袖口略微鼓起,似乎藏了什么东西。
枪,还在他手上!
明月二话不说,提起裙摆,抬脚就追。
阿旺脸色一变,急忙跟上:“太太,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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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巷子里,青苔爬满了墙角,地面坑洼不平,几盏昏黄的灯把阴影拉得狭长。
那男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脚步微顿,缓缓回头。
他的脸庞并不显眼,有种混血儿既视感,略微黝黑,眼角带着风霜之色,嘴角噙着似有若无的笑意,一双眼睛却透着说不出的锋锐。
有点眼熟,不过,最让明月在意的,是他右手里把玩的东西——
一把熟悉的黑色手枪,在路灯下泛着冷光。
她的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