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若梅接过纪恒茶盏的手一顿,又轻轻放在一旁的案几上。
点了点头,神情柔和:“对,平宁侯府的宋夫人。”
“有什么事吗?我记得咱们与平宁侯府并无交情。”纪恒不紧不慢地说道。
陈若梅的表情有一瞬的凝滞,而后又笑了笑:“前不久在慎王府的宴会上见过。
宋夫人调教的子女皆不错,那日就是靠宋大姑娘方才能令慎王揪出暗害小皇孙的凶手。”
纪恒想起来,是有这么回事。
皇长孙洗三宴会上,季回安与慎王僵持不下,确是靠一女子的细心观察方才钉死了那嬷嬷的。
他那时并没有注意到,原来竟是平宁侯府家的小姐。
陈若梅见纪恒并未起疑心,一颗心才渐渐放了下来。
又见丫鬟冬至将纪恒的常服取来,便上前预备替他换下朝服。
纪恒握住她的手:“你如今身子重,这些许小事不必亲自动手。”
陈若梅有些羞涩,垂下头不敢看纪恒的眼睛:“都是做惯了的,夫君的事我喜欢亲力亲为。”
纪恒眸中闪过一丝愧疚之意,却仍旧由着陈若梅替他宽衣。
陈若梅能感受到,自她查出有孕以来,纪恒对她好了许多。
她很开心,她的决定没有错,时间终是能让人忘记许多。
日后,长久伴在他身侧的只有她,还有他们的孩儿。
他们还有很长的一辈子。
但又想到赵氏的来意,陈若梅的眸色中闪过一丝冷冽。
可却也不得不按下那事,见今日纪恒心情不错。
便也大着胆子开口:“夫君,今日宋夫人上门还有一事所求。”
“哦?何事?”纪恒眉梢微挑。
见陈若梅吞吞吐吐的样子,又问到:“可为难?”
“昨日季府赏花宴中出了一桩大事。
季五郎因中了药阴差阳错欺辱了宋三小姐。
宋夫人理论,可季大夫人只愿意许宋三小姐一个妾室之位。
宋三小姐也是侯府嫡女,如何能与人做妾。况她此事于她来说也是无妄之灾。
宋夫人便求到咱们这儿来,想让夫君去与季少主说说看。”
纪恒换上常服,见陈若梅垫着脚替他扣领子上的衣扣,便拉过她的手,让她坐下。
自己边扣扣子,边思量。
陈若梅见他半晌都不说话,心里头也在打鼓。
她自有孕之后便不大出门,昨日的赏花宴虽有帖子但也没去赴宴。
赵氏上门的时候,她着实吃了一惊。
又听她隐晦拿之前的事情来威胁,气的胸口生疼。
出尔反尔的小人行径。
可她也是没有办法,她才刚刚得了纪恒的几分好脸,绝不能让赵氏将事情捅出去。
纪恒清冷的眸子盯着陈若梅,缓缓开口:“我记得你并非是爱管闲事的性子。”
慎王妃从前活泼爽朗,而若梅一贯是体贴温柔懂事,与她姐姐的性子南辕北辙。
说起来她倒是更像做姐姐的。
可今日却为着一个不过几面之缘的夫人,开口向他提要求。
这...不大像是她往日里的行事做派。
陈若梅脸色僵硬了三分,强撑着道:“不过是因着宋大小姐间接帮了姐姐,这才问你看看此事可否转圜。
若夫君觉得不妥,便当我今日未曾提过。”
“不是什么要紧的事。”陈若梅又补了一句。
纪恒点点头,移开视线,轻声道:“季回安向来不插手他弟弟的事。
就算是我去说项,怕也是无用。”
他与季回安同窗多年,多少也知道他与家里的关系,并不大好。
对季五郎虽有几分关爱之意,可季大夫人却不喜他们兄弟太过亲近。
陈若梅低下头,乖顺道:“嗯,都听夫君的。”
纪恒见她有些落寞,倒是拉着她的手,宽慰:“莫要胡思乱想,好好将养身子。”
“冬至,日后如这种没什么交情的,就不要让她们上门叨扰夫人安胎。”
冬至带笑应下:“是。”
“夫君在家用膳吗?”陈若梅问道。
纪恒一年到头待在大理寺的时间比在府中长,偶尔还要出外差。
其实陈若梅并不怎么能与他一处,每每能一道吃顿饭她都能欣喜许久。
可今日的纪恒尤为体贴,笑了笑,柔声道:“我将公务带回家了,先去书房。
若是到用饭的时辰,你再派人通知我。”
陈若梅忽地眼神中透出光亮来,笑容从脸上绽放开,直将纪恒送出了主院,方才迈着轻快的步子转去大厨房。
“冬至,让厨房备一条银鱼。我亲手做一道烩银鱼羹,夫君最爱吃。”
冬至慢不迭地阻拦:“我的好夫人,哪里用得着你下厨。
莫要累着肚子里的小少爷。”
“可...”陈若梅还想去。
冬至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进了正房:“夫人,让厨娘做也是一样的。
大人从不是贪恋口腹之欲的,可若夫人伤着自个儿岂非得不偿失。”
陈若梅知道冬至一心为她,倒也觉得她说的有几分道理。
低头垂眸看向仍旧扁平的肚子,伸手摸了摸。
这里头竟然有个小娃娃,是她与纪恒的。柔和的笑意从嘴角蔓延开来。
冬至挥了挥手,将服侍的下人都遣了出去。
凑到陈若梅跟前:“夫人,奴婢能感觉到您与大人之间的隔阂正在慢慢消除。
大人也对您渐渐上心,可今日您又为何为着宋夫人这么个不相干的人对大人提要求呢?”
陈若梅捏的帕子的手握紧:“冬至,宋夫人言而无信,她竟捏着咱们得把柄几次三番威胁。
若我不照做,恐怕她没那么好打发。万一被夫君知晓,就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冬至心疼地看着自家小姐,“或者咱们可以釜底抽薪。”
陈若梅愣怔,与冬至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她的好日子才刚刚到来,绝不能毁在宋夫人的手中。
“你回镇安侯府一趟,让父亲派几个人,待宋夫人外出时,寻机会将她解决掉。”
陈若梅目光清冷,语调冰凉地说道。
------
雪肌膏不愧是烫伤良药,不过几日,宋清妤的手便好的差不多了,连一丝疤痕都无。
她在清风阁住了这些天,季回安每日下了朝便回府。
虽然公务繁忙到两人也没多少时间说话,他批公文,她便在一旁看书。
清风阁的藏书数不胜数,各色孤本,应有尽有。
世家贵族的底蕴皆藏于这些薄薄的纸张中。
宋清妤寻到了几本棋谱,正津津有味的研究,照着上头的残局摆弄棋盘上的棋子。
季回安偶尔抬眸,她的身影便落入眼中,莫名觉得安心。
“少主,银福求见。”金禄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