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湛今日甚是烦闷。
倚在临兰居靠窗的雅间里头,一杯又一杯喝着闷酒。
自年前上平宁侯府表明了要纳宋清妤为妾的想法之后,为了让沈夫人相信他的决心,已经好一阵没有出门寻乐子了。
天天宅在府中装孝子贤孙。
虽沈夫人沈尚书都觉得儿子转性,深感欣慰。
可却闷的他整个人都快要癫了。打从十岁起,他就没这么乖顺过。
尤其令他抓狂的是,他命人送到平宁侯府给宋清妤的东西,被原封不动退回。
送几次,退几次。
她一直躲在府中,避而不见,当他犹如洪水猛兽一般。
可初次见面那日明明不是这样的。
她明明就对他很是爱慕,眼底里的光亮是骗不了人的。
可为何就是不能理解他,不能退一步成为他的妾呢?
他还许她贵妾,答应她日后娶的夫人不过是摆设,除了一个名分,什么都能给她。
况且,他可是陛下亲子,说不得就有大造化的。
若是有朝一日登基为帝,还可许她一个皇贵妃之位。
思及此,沈湛又对自己充满了信心。
他觉得宋清妤不过是一时没想透,且又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若是改日碰见了,定要好好与她分说清楚。
想来她必不会拒绝,定然会乖乖的投入他的怀中,到时候自然由得他好好疼惜。
酒入愁肠,面色微红,稍许亢奋。
朝着窗外的街道望去,却见迎面款步而来的女子,面若芙蕖,肤若凝脂,光彩照人。
这不正是他日思夜想的宋清妤吗?
一扔杯盏,起身狂奔,朝着楼下而去。
于是,宋清妤的面前就出现了个喘着粗气,夹杂着酒味,眼神黏腻,满脸兴奋之人!
瞧清他模样之后,宋清妤直叹逢时不利。
预备无视沈湛,转身就走。
孰料这竖子腿脚更快,赶在她前面拦住了她。
面上还带着三分怨怼之色:“清妤,许久不见。你怎地这般狠心。”
宋清妤不欲与他多做纠缠,“沈二公子请自重。”
沈湛见她冷冰冰的神情,也有些酒疯上来。
他何时这般委屈求全讨好别人过?
哦,他懂了,定然是她故作清高,想要让他求而不得。
这样才能更好地吸引他的注意力,诗经有云:“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人对无法得到的东西,才会日思夜想。
她定然是希望他日日惦念她。
上前两步就拉住她的手臂:“清妤,咱们先进酒楼,有话慢慢说。”
宋清妤没想到他竟然这般大胆,当街就敢动手动脚,拉拉扯扯。
他吃了酒,力气更大,碧桃见宋清妤挣脱不开。
连忙出脚,直踹沈湛的心窝,将他踹翻在地。
一番变故,来往行人皆驻足停留下来看热闹。
沈湛‘哎呦哎呦’叫唤,伺候的小厮赶忙将人扶起。
“宋清妤!你别给脸不要脸!”沈湛‘呸’的一声吐出一口血唾沫来。
“适可而止!你当我瞧不出来你在欲擒故纵吗?
爷说了许你贵妾之位,从不食言。你不过是想爷能多疼惜你几分。
可千万别玩过火了,当心爷脾气上来,没你好果子吃。”
他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尘土,双手负在身后,直直站在宋清妤的面前,昂着下巴,如同一只傲娇的大公鸡。
围观的人也都在对着宋清妤指指点点。
“啧啧,世风日下,这年头竟然还有上赶着做妾的?”
“你是不知道,越是长得漂亮的越想攀高枝。身份不够,做妾不就是最快的一条路了吗?”
“说的有道理,可这小娘子又想做人妾室,又自命不凡端着架子的。难怪这位公子生气,换我我也生气。”
“你就算了吧,看你那一脸麻子,有女人看上你吗?”
“哈哈哈哈哈。”围观的人爆发出一阵笑声。
而那麻子脸脸上挂不住,对着宋清妤说:“唉,小娘子。给我做妾吧,我可比这公子有力气多了。”
污言秽语一片,不入流的声音声声入耳。
沈湛虽有不忍,想出言为宋清妤出头,可一想到她方才那般与他划清界限的模样,又生生忍下了。
就是要给她点教训,看她日后还敢不敢忤逆夫君。哼!
宋清妤听着沈湛的声声讨伐还有周围人此起彼伏的诨话,不禁一怔。
他说的是...她吗?
她何时欲擒故纵了?明明已经将看不上他表现的这么明显,他眼睛也没瘸啊,难道看不出来?
看来得放点狠话了。
往来的人早已围了一个大圈,沈湛与宋清妤在这个圈子中间。
“沈湛,我早就说过不愿意做你的妾室。从没见过你这般无耻竟然逼人做妾的。
莫非沈尚书家的家风就是如此?”
“我清清白白一个女儿家,你上下嘴皮子一碰就变成我对你耍手段,你扪心问问自己,这合适吗?”
“还有诸位,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
诸位家中皆有母有妻有女,这世道女子本就艰难。
诸位这般偏听偏信,捕风捉影,恶意嘲讽,岂是君子所为?
设身处地想想,若来日,你们家中的妻女在街中闲逛,被歹人污蔑上赶着做妾,该如何是好?
性子若是软些,是否要触柱自证清白?”
宋清妤言辞犀利,果决非常。倒是让众人皆相信,是沈湛在碰瓷。
风向一下子转变,之前叫嚣的最厉害的几个人也偷偷退出圈子,仓皇而走。
沈湛见宋清妤这般口齿伶俐,还出言抨击她,气的胸脯上下起伏。
她怎么敢?她怎么敢的!她难道不怕自己真的不要她吗?
他简直气疯了,若是往日早就不管三七二十一扑上前去,当街毁去她的名声,看她还怎么猖狂!
反正于男子而言,这不过是多添一桩风流韵事罢了。
可他看了看宋清妤身侧的碧桃,终是忌惮的忍了下来。
咬牙切齿,“宋清妤,我最后再给你一个机会。”
“随我进酒楼雅间谈谈,否则,后果自负!”
宋清妤以手抚住胸口,装作害怕的模样。
“沈二公子这是在威逼吗?恕清妤万万不能答应。
瞧着沈二公子这般模样,定然喝了不少酒。
万一酒后失德,于我而言岂非是灭顶之灾?”
说完就想走,可沈湛仍旧不依不饶。
宋清妤心中大骂沈湛如狗皮膏药一般难摆脱,正皱着眉头想别的主意。
她这娇娇弱弱的模样,倒是引得一些方才出言偏颇的人有些愧疚。
直高声道:“姑娘你快走吧,我们帮你拦着他!”
于是,一群人一哄而上将沈湛主仆团团围住,宋清妤才得以顺利脱身。
沈湛只得无可奈何看着她远去的身影,眼底阴冷,闪烁着势在必得光。
却不知这番闹剧,早已落入临兰居另一雅间几人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