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忘,会是最具杀伤力的怨恨。
收集遗忘,或许是人类最后的武器。
以此来对抗,困身于精神的宇宙万载空间。
……
“等机器把碎片都处理好了,我们就该忘记彼此了吧”。
“当然了,不都是为了共同的目标嘛,记不记得的……不重要”。
“你确定?你说话的时候眼神都是飘忽不定的,一看就不太坚持的样子”。
“还说我呢,你自己不也是一样吗?你那手指都开始摩擦起电了!离我远点啊,别电到我”。
“谁稀得碰你似的,我只是担心妹妹而已”。
“到现在还没有找到她,估计是赶不上计划了,你是怕她受委屈,还是怕自己到时候会杀死她?”
“这些担忧都一样,毕竟到时候能杀死我们的只有彼此,就算那时我们已经是完全不同的人,可……也不能怪我们现在就开始无助的担心,哪怕是虚假的前言”。
“……嗨,既然知道担心没用那就先别想了,学着点我的乐观开朗就好了嘛!比如此时此刻就找点乐子玩玩,你看,咱们的莫公子可比谁都要紧张啊!”
“他?他紧张吗?我看是崩溃吧,没看见那铁桌子都已经被捏成泡沫渣子了,有没有?”
“是这桌子太脆了,咳咳……你们是不是真的很闲,工作都完成了?”
“还工作啊?我都三天没合眼了!为了找齐各位英雄好汉,你看看我这黑眼皮,都能沾墨使了!”
“少废话,都滚!”
“得咧,赶紧走吧,免得挨顿惨的……”
“你先给我等着,等我们下次再见什么都不记得了,看我怎么修理你!真当本少爷怕你啊……那都是装的其实!”
“哎哎,快看,你的脚被分解了!”
“我去,两只脚都没了……?!快扶我,我马上要倒了!”
“谁理你,自己滚回去吧”。
“别啊!我错了,我的脚快回来吧,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
……
滋滋滋!
滋滋……滋……?
“这原始部落,哪里来的电磁波的声响?不对,我为什么会第一时间觉得是电磁爆啊?嘶头疼……不会长瘤了吧?”
袁屠仰面躺着,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冰冰凉凉的,触感却是很奇怪的样子。
好像不是肉体,而是铁块——
“铁块!?!怎么可能”,袁屠猛得睁开眼,也不管身处何地就赶紧爬起来四处找镜子,眼镜歪斜着卡在鼻梁上,可能连自己现在是人还是牲畜都分不清。
摸索了半天,才摸到一个平滑的类似镜子的物体,袁屠也没管是啥,就赶紧扶正眼镜照着自己看起来。
碎裂的眼镜盘根错节,如枯木般扰乱眼前的视线,灯光很明亮,逐步的将袁屠的倒影映射的乱七八糟,碎成了好几块。
只是从手中的镜子里看,自己的脸还是肉做的,没出现铁皮或者是螺丝钉之类的怪东西。
“错觉,肯定还是一样的幻象……我一定是被这些小屁孩给耍了”。
“忘了……呵,虽然现在我才是那个,被支配的小屁孩”。
透过碎裂的眼镜,袁屠嘲笑着摇了摇头,目光依旧分出些余力来盯着镜子看,可是他却突然瞪大了眼睛,嘴巴不自觉的微张。
自己摇了摇头,可是镜子里的自己却没动。
袁屠赶紧摘掉眼镜,凑近仔细查看,接着又戴上眼镜伸手去触摸镜子,结果镜子那边没有手伸出来。
只有这边的自己,在傻傻的一个人舞演,根本没有镜像之中的自我响应发射出来,只能说明——
这不是镜子。
那会是什么?
装在相框里的照片吗?
应该是的,毕竟手掌上接触到的触感还是玻璃。
那么问题又来了,如果这只是一张照片,那么刚才摸到的铁额头……就是真的了?!!
“……”
袁屠哆嗦着嘴唇,害怕到没敢再伸手去摸,只是乱飘着眼神拼命地在夹缝里逃避,逃避,逃避……
“只要我看不到就不是真的,不是真的……肯定是自己臆想出来的假象!”
“假的……和当初做实验的时候一样,都是自己假想出来的可怕障碍,其实没啥,只要不看就行了……”
这样的念头可能每个普通的人,都或多或少在心底产生过,没什么好丢人的。
人生来又不是为了为难自己,想方设法的投机取巧虽然不符合现代的价值理念,却也是不可忽视的人之本性。
压制本性,全宇宙除了人类还有谁呢?
虽说,
做“实验”的时候有过逃避的念头,也偶尔确实会在其中给自己设想一些虚假的困难,好让自己得到可以退缩的合理理由。
这的确是人之常情。
但是,
当袁屠耐不住好奇压倒性的胜利,还是碾过下意识的恐惧时,就真的怯生生的和照片里的自己对视了一眼。
结果那一眼,让他同时看到了自己原本的肉眼,和一只机械眼睛的红色瞳眸!
在那有限的镜框上,
肉眼和机械眼就那样,层层叠叠的彼此交错,忽实忽虚,让人根本分不清什么才是真实的。
“……!”
袁屠已经完全不敢说话了,直到照片中的自己朝自己眨了眨眼,他才猛得扔掉相框。
撕扯着头发,企图抑制脑内不断滋滋作响的声音。
把头皮都撕裂了,掉落很多头发之后,脑电波才慢慢的消失平静。
头皮的脉冲血瀑,顺着皮肤的纹路一路往下,直至在袁屠摇晃的眼前会成一团——
团成一个完美的水滴状,然后缓缓落下。
……
滴答————
“……”,袁屠回过神来,死死盯着那滴血水,一直盯着……最后才顺利的落进了自己的茶杯里。
然后袁屠受惊似的,突然张开紧攥着的手,一下把茶杯打翻在了自己的脚下。
等茶水全都躲进了泥里,袁屠才憋着劲,大口喘了几下。
旁边好好聊天的几人,当然是吓了一跳,都带着异样的眼光看着袁屠。
“不喜欢喝茶,也不用直接打翻在地吧?还是我倒的哎!”百里齐阳叉着腰甩着臭脸,然后把杯子捡了起来。
滴答滴答——!!!
不是血水,而是真的下雨了,还是咸湿湿的瓢泼大雨。
看方位,应该是从太平洋飘过来的,距离虚海市原本的位置不算远。
干燥的泥土地接受着大自然的馈赠,仰头喝着雨水,膜拜着自然的宏伟而非——龙王的神力。
徐巴尔扬了扬头,招呼着几个壮汉招待客人,说道,“下雨了,今天先好好休息吧,明天就把龙王还给你们,请把”。
“明天吗?你说话算数吗有威慑力吗?”小鬼抱着最原始的期待,欢快的蹦跶了几下。
“明天就知道了,我先走一步各位”,徐巴尔抬着长长的袖子,微微鞠躬然后转身离去,优雅谦和的好像华夏过来的文雅卧底。
很怀疑,他到底是怎么不被这些天竺的糙汉,给当做异类排挤出政军圈的呢?
天竺不是种姓制度,社会阶级分化很顽固的吗,这么容易就让外人得了手?
这其中,一定是有蹊跷的!
总不能现任天竺的人类领袖,和徐巴尔有关系吧……那也八竿子打不着啊,徐巴尔毕竟是北欧神话照进现实的人物啊,和南亚圈有个毛关系。
“就非得等到明天吗?烦人,我们俩今晚肯定睡不着了”,上前几步,小鬼没追上徐巴尔的脚步。
黑白无常混合着,小小一只的愣在天地间,突然又觉得违和感十足。
为什么会违和?
废话,你好好看看这世界,当然违和了!
尤其是,当神话和外星人结合的时候,就连民间善意的帽子都会是出人意料的障眼法。
小鬼背着来自华夏民间的善良纱帽,一步一步走出来的却都是神明的步伐,这难道不是违和感吗?
特别是当来自宇宙的光,被打上属于神明的标签,而后穿过帽子上的洞时——
从小洞看过去,好像小鬼的背影比现实中的高达数倍。
那个背影,完全就是两个恶鬼交缠而成的庞大形象,帽子上当然还板板正正的写着——黑白判官,神明大驾。
这样离谱的成像,几乎没人在意,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闲着没事到处看。
这样闲得慌的人,也很有可能会是关键的改变主。
你觉着呢,大佬们?
“你说对吗?袁屠”,吴释突然冷不丁的推了推袁屠。
袁屠扬了扬下巴,盯着吴释狡诈的眼睛探了探,而后一头雾水的问道,“什么对吗?我听不懂”。
是,装傻的人什么都不会懂的。
“没事,就是看你呆愣着,逗逗你”,吴释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然后又眯着眼睛盯着小鬼的背影看。
……
淅沥沥——
雨越下越大,谁都先没走,但已经有人先急了。
百里齐阳被雨水闷了头,燥热的头发现在有点冒蒸汽了,热得受不了。
扯着领子说道,“还不走吗?我要是再淋雨就要熟了!”
“走啊!哎百里齐阳,其实我很好奇,你要是被泡在水里一段时间,会不会就直接变成一座温泉啊?”吴释捏着下巴,贱嗖嗖的玩笑道。
“这破问题……你到底是怎么想起来的?很久不揍你痒痒了是吧!我一只手就能把你捏爆,然后插地里变成喷泉,信不信!?”
百里齐阳刚伸出手揪住吴释的领子,突然晴天霹雳的雷声大作,金色的粉末状闪电在半空中炸响,几秒后,和云朵对撞而后化作金色的光点飘落。
落向地面时,连接着生物体内的电磁,噼里啪啦的发生了连锁反应。
这片区域的每个人,好像都被大地连了线,猛然在脑海里抽搐了几下。
到最后,吐出几根金色的毛发,金色的带着骚气的毛发。
吴释高举双手,笑着提醒道,“再不走雷公电母就要打我们了,你回去再揍我也不迟啊,是吧?”
“……切,少吓唬我,雷公电母早就被吃了,打你个鬼!快走,你个老狐狸!”
百里齐阳揉了揉鼻子,假装没被吓到,半推半搡的推着几人一起走了。
满地的金色狐狸毛被雨水淋湿后,捡都捡不起来。
打扫人员披着雨衣,拿着工具,怨气的说道,“哪里来的一窝狐狸?又骚又臭!”
“就不能让我们普通人,稍微活得轻松点吗?”
“捣个鬼的乱!晦气,都赶紧去死吧”。
“对,都去死吧!死了我们就都轻松了”。
“特别是那些有权有势,又不干人事的,把狐狸弄上位也好啊!”
“狐狸顶多掉几根毛,吃几只鸡,又不会吸人血”。
“是啊,电视里都是假的,连狐狸都是假的,狐狸根本没有人狡猾啊”。
“呸,好臭!”
“你们的嘴也挺臭的,赶紧干活吧”。
……
明天在今天到来,下过雨的天气真好,臭味已经开始发酵,攻击加成暴击了!
“呕……徐将军啊,你在这待多久了?是怎么忍住不吐的”,吴释扶着袁屠的肩膀,吐到虚脱的走不动路。
“还好吧,这边已经算是比较现代化的地区了,你要是到了真正的乡下可能都会中毒”,徐巴尔走在前头带路。
那些保镖壮汉分布在四周,则负责拼命地深呼吸,把臭味用自己的心肺功能过滤几遍。
以免把客人臭晕。
他们都习惯这些气味攻击了,深呼吸几次也还是面色红润,没有口吐白沫的倒在路边和垃圾为伍。
就和刚才路过的几具尸体一样,暴尸街头,牛羊舔舐脚底,蛆虫乱涌……
身为前任没必要的地府工作人员,小鬼看到尸体这样瘫在街上,心里格外的不舒服,呆毛都炸了起来。
便跑上前问道,“这些……你们两个政府都不管的吗?这是人啊!都臭在街道上了!”
“人又如何?有大自然帮忙分解呢,我们干嘛要抢本源的工作啊,这是此地的宗旨”,徐巴尔轻描淡写的回答道,还是笑着说的。
“宗旨?什么狗屁宗旨,这都要危害身体健康了吧!”百里齐阳压制着自己的怒火,以免把臭味烘烤的更加难以接受。
“……”,袁屠想起自己的实验室,和那些自然腐败的植物来,愣愣地没吭声。
“身体健康,谁的身体健康?千百万年来都是大自然处理尸体,怎么到近几年就不行了呢?
那又是谁的身体不健康了,又是谁造成这样的乱象横生的?这些可不是身体健不健康的问题了……
各位,你们应该懂吧?” 徐巴尔头也不回的走着,却滔滔不绝的抛出问题来,刁钻得很。
小鬼又往前追了几步,有点激动的说道,“我不懂!你这不就是不负责任的说辞吗!?谁还能真的希望民间这样乱尸横躺啊?我看,就是你这个高官将军不合格才导致的!”
“……是啊,谁希望世界这样微不足道的小片的乱下去呢?你们没说错,确实就是我的问题”,徐巴尔突然慢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不同迷糊程度的几人。
几人也跟着停下脚步,像是准备要打辩论赛,都暗自的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不知道,袁屠要不要参加?
好像快没他的位置了。
袁屠对上徐将军的目光,突然问道,“那你这不是模棱两可吗?既给自己开脱责任,又立刻承认了自己的错误,你是要把自己摆在虚伪的审判台上吗,那你又真的会接受审判?”
“当然,民间就是最好的审判台,不过威力还不够成熟,我还在等待审判”,徐巴尔摸了摸腰间的铃铛,然后继续带路。
“等待审判?你说的真好听啊!谁信你”,百里齐阳抱着胳膊,阴阳怪气的说道。
徐巴尔突然冷笑一声,提高了几个声调,“哼……信任?不,我不需要信任!我只需要这个位置,和足够的时机就够了”。
声调提高的同时,铃铛也随之摇摆碰撞起来,叮铃铃预示着什么。
也许,是天气预报吧。
“权利?和时间……抓的重点没错,那冒昧问一下,将军你又该怎么实现自己的目标呢?”吴释思索片刻,点了点头,然后又提出了冒昧的疑问。
这样的话题真的很冒昧,不过已经深入此间,好像也没能阻止了。
谁年少轻狂的时候,没谈过天下啊?
……
“简单啊”,徐巴尔摘下铃铛摇了摇,“只要把整个世界换个层就行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好像他的神情都变了,变得接近最理智边缘的极限癫狂。
“换个层……换什么层,咋换?你说得这么含糊不清的是不是想蒙混过关,骗我们啊?”小鬼依然没消气,很敌对的质疑道。
百里齐阳脾气暴躁,更加不给面子,“你还真信他,明明就是个伪君子,和那些神力垄断的家伙一样!”
徐巴尔突然转过身,向前一步问道,“等等!你刚才说什么?”
“啥?我说什么……哦,我说和那些垄断的家伙一样啊,有什么问题吗?”百里齐阳警惕的退后几步,不明所以的看了看吴释。
吴释依然一脸八卦且不关己事的样子,摊摊手,笑着没说话,“……”。
“……”,袁屠也是,跟哑巴似的半天不说话。
求救无果,不善于舌战群儒的百里齐阳只能把头扭回去,直视着徐巴尔的审视。
徐巴尔的面色始终严且俊,流露着一股高高在上的威压感,和之前在戏台上戴着面具的效果差不多,压抑人心。
接着说道,“你刚刚说神界也搞特权,是吧?那你又为何来批判我,我可是冲破压榨你的牢笼的勇闯者,你难道不该追随我吗?少年……”
“……”,百里齐阳这次真的噎住了,硬是把自己憋出了内火,整个眼球都红了。
最火气的被威慑住了,臭烘烘的包围圈里,顿时觉得格外压抑和一维的固执。
“少耍花招!神界岂是你能随便议论的,你个外星人的走狗……唔!?干嘛……唔唔!”小鬼蹦起来刚骂几句,阻挠就自己找上了门。
而且还是救命的自己人,袁屠硬生生的把那个说法塞回去,然后拍了拍小鬼的脑袋以示安慰。
“哈哈,大家都被臭晕头了!还是别瞎说了留点力气赶路吧?我们是不是快要到了?”袁屠拖着小鬼往旁边挪了挪,傻傻的笑着问道。
徐巴尔把铃铛挂了回去,恢复正常和善的脸色,“快了,等我杀光一切碍事的上位猪,就让你们……亲自喂给龙王当宵夜吃,这边走”。
上位猪……是啥?
龙王会吃吗?
吴释拿开用来遮掩口鼻的手,奇怪的深吸一口气,然后笑着朝那些一直被无视的壮汉点点头。
“嗯,已经不臭了,辛苦几位了!”
袁屠瞥了吴释一眼,还是说道,“臭晕了有点,快走吧”。
……
沿着臭味走了一路,终于到了龙王的所在地,可是这明明只有一条臭水沟啊!
袁屠往前凑了凑,压抑很久之后,问道,“徐将军啊,龙王在这里面?”
“嗯哼,就在里面啊,应该都烂成白骨了吧?”徐巴尔笑着指出一个位置,烂泥随即慢慢翻涌着退却,露出一截阴森森的白色骨头。
没看错的话,就是龙头的一只角,还是断的。
那断掉的那部分,又在哪里?
是谁杀了它?
如果可能,大家都在说谎吗?
接下来,要不要暴跳如雷的问罪?
又该不该做点什么?
看到摆在眼前的这个真相,大家表现的异常的冷静,都没有丝毫的反应。
有可能都在思索,自己究竟做了几重——梦,以及还会继续梦下去吗?
最后还是暴躁的百里齐阳,代表大家表达了一下最真切的感受,一个字就够了。
“靠……”
无理无由,烂泥开始沸腾,包裹着枯骨重塑肉身。
吞吐着冲天的恶臭,吼出一声稀烂的龙吟。
在神魔鬼怪和普生面前,再度飞升成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