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躺平了。
“反正就是那句话,横竖都是死”。
……
袁屠在自己空荡荡的家里,若无其事的躺了好多天,才决定听信一个诈骗电话的指示,前往一户农田。
“听一个骗子的话,是不是有点风险太大了?嗨,管他呢,我活着本身就是个风险,还怕这个?嘶……可是,我现在真的不想管啊,好累”。
“即使不得不承认,吴释这家伙自己还是蛮在意的……”
“而且垃圾也该倒了,我居然能嚯嚯成这样?太可怕了”。
看着自己这几天嚯嚯的垃圾,几乎是把家里之前的食品存货都给消灭了,还弄得一团糟。
要是老婆在,鞋拔子要就砸下来了估计,呵呵,其实还是蛮怀念的。
瘫了这几天,袁屠始终还是无法说服自己去完全的遗忘,越闲着越难受,就连之前最喜欢的单机游戏都吸引不了他的注意力了。
要是放在以前,下了那个破板,袁屠真的可以玩个几天几夜。
可能是实际年纪和心理不匹配,所以怎么待着都是罪!
要说,他原本的这个年纪是很桀骜不驯的。
“还是年轻好啊……”
这句话其实蛮虚的。
因为喜欢植物被父母苛责为一辈子没有出息,而后就开始作为叛逆者一直忤逆,随着年龄增长……又接连不断地起起伏伏。
人生嘛,都是这样过来的,狗血满天飞的。
等到上了心爱的班时,袁屠渐渐地也发现,所谓接壤的上班不过是热爱的低劣平替品,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特别是面对那些,哼,根本不懂得尊重的既得利益者,他们只会想着如何压榨别人的梦想和激情,去谋取那些有权有势的庇佑。
他们一辈子都不会懂得什么叫热爱,什么叫一生的执着。
当然,袁屠也不在乎他们是不是懂得这些,话不投机半句多嘛,但是他在乎自己的成果不能被贬低和贱卖!
想必,这是很多人基本的底线,可是袁屠就是这么幸运的碰上不讲理的家伙了。
很多时候根本讲不通道理,他们就会觉得是自己间接给科研捐的钱,所以所有的成果都要先服务他们,也只有他们才能支配这些技术的使用范围和规范。
说好听点,就是骡子赛马,乱跑到死。
什么都不懂就指手画脚,还剥夺别人的成就,这样的人很多也特别的恶心。
袁屠就被剥削过好几次,最后……就只能放弃最喜欢的领域,跑去基础实验室养养植物,几乎失去了继续钻研稻种培育的机会。
从热爱中脱身后,虽然每天浑浑噩噩的过着,但收入总算不被剥削的太严重,家里日子稍微好过了一些。
可是真的很颓丧,斗志被磨灭殆尽了,整个人都变得格外——灰色。
生活中无需多言,想也想得到是什么情况。
父母年纪大了认知也有限,虽然知道袁屠很不开心,但还是劝他老老实实的过日子才要紧,说得话也都是传承千年的套路。
“你是个男人要顾家,别整天游手好闲,爱好能当饭吃吗?”
“家里有事都是你媳妇出面,你也帮衬着点,什么人类的未来粮食保障……跟你有啥关系?”
“说得对,人类这个伟大的牺牲命题,真的不该平凡人做决定……”
平凡人做平凡事,就算上面再烂,也没有机会去改变现状。
呵,真好。
奴性思维还真有利于社会稳定,几千年了还是这个鬼样!
“唉,算了,跑题了”。
袁屠知道他们是为自己好,也理解他们的不理解,面对父母就只能把苦水都咽在肚子里,不说为好。
妻子当然支持自己,毕竟当初袁屠就是因为热爱自己的研究,才认识的她。
孩子还小,大点就知道这世界的险恶了。
所以还能怎么样呢,袁屠就只能暂时收敛了自己斯文的癫狂,隐入人海。
躲着人群,埋着梦想。
……
收拾好屋子里的垃圾,袁屠就拖着拖鞋,前往诈骗犯吴释说的那个约定好的见面地点。
虽然还是很莫名其妙,自己真没想到,某一天会沦落到相信骗子的话。
要说之前,可能都是做梦般的糊涂选择,那么现在——
就真的闲得太无聊了。
趁神仙找上门,或者是外星人开着UFo来抓自己之前,袁屠只能先决定做点什么,好歹要搞清楚自己之前经历的到底是不是做梦了。
要是能把家复原,那当然是最好的奢望。
如果不能,袁屠就只能放任自己堕落下去,最终返老还童为一个彻底丧失记忆的婴孩吧!?
“反正这条命早就不是自己的了……嘶,吴释说要在这里见面,人呢?不会真的是诈骗吧”。
到了指定地点,袁屠先找了个垃圾桶扔掉垃圾,然后四处逛逛了,想要找出那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如果吴释真的还记得自己,那他找自己,只可能也是想找个阵营混进去保命。
可是现在没见人影,要不就是幻觉,要不就是吴释真的当了诈骗犯,也和自己一样迷失在了时空交叠的困境里。
这样不伦不类的感觉,袁屠可能连见了吴释的面,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总不能直接说——
“你是个骗子,我只是来确定你是不是骗子的吧?这显得也太傻了吧!”
袁屠围着这片地区绕了一圈,除了几个小破屋还有几块农田,这里几乎一点人气都没有,像极了要单杀的犯罪现场。
而这个被单杀的倒霉蛋,很可能就是袁屠自己。
因为隐约间,袁屠好像能听到一些惨烈的叫喊声,还不是一般人类可以发出来的。
袁屠一时间觉得,背后有点发凉,还有什么东西窜过去了。
“别吓我啊,我的胆子早就被吓破了!我可不吃这一招……你出来,是吴释你这货吗?”
袁屠重新踏好拖鞋,脚趾紧张的相互搓了搓,然后把手横在了胸前做防御姿势。
到处都是到膝盖高度的稻谷,也没有什么可以遮挡大型物体的障碍物,除非这家伙是趴在地里的,不然应该早就被自己发现了才对。
“……我很菜,所以先跑吧!”
袁屠半天看不出头绪,身上的冷汗越来越多,只能先安慰自己撤退。
有点躺平和无所谓的态度了,算是个……不为难自己的选择,起码不会让自己太为难。
什么英雄桥段上演,或者是突发的事故,袁屠现在正值青春年华的十七八岁,对此完全不感兴趣。
“溜了溜了,有毛病,又是这样莫名其妙的手段,谁让我有颗八九十岁的老头心呢,快跑就完了呗!”
袁屠撇撇嘴,转身就要跑,可是拖鞋挂在脚上不停地发出声音,想偷偷摸摸的跑走就不太可能了。
很快凄厉的叫喊声停止,旁边的小破屋打开了门,走出了一个拿着拖把,满头插满稻草根的人来。
脸上虽然灰扑扑的,可是袁屠还是认得出来,这不就是吴释吗?
他有些变色的金色瞳眸,好像微微发绿,不过整个人还是一副贱嗖嗖的感觉。
握着拖把,甩了甩头发上的稻草,然后说道,“你就是袁屠警官吧?我都打了多少次救助电话了,你们怎么才派人来啊,真是不靠谱”。
“什么叫,‘你就是袁屠警官吧’,吴释你不是认识我吗?”袁屠本来是抱着希望的,可是听着话怎么有点落空的挫败感呢?
吴释似乎很认真,没有开玩笑的上下打量了一下,说道,“对啊,你不是汕洲的执政警官吗?我没叫错名字啊,你……穿个拖鞋就来了?”
“我……”袁屠有些懵,但凭借之前被坑和遭罪的经历,很快就反应过来学着装模作样了。
“我今天出警有点着急了,见怪啊哈哈,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吴释提着拖把甩了甩水,然后扛在肩上,又继续用怀疑和慵懒的眼神看着袁屠。
“叽叽喳——!”
忽然,趁着两人尴尬对聊的时候,几只金发金眸的小狐狸突然从稻谷田里钻了出来。
快速的从两人面前跑过,嘴里还叼着一大把的稻谷根,沾着泥土,可能是新挖出来的。
“狐狸……我刚才怎么没注意到”,袁屠挠挠头,想着可能是自己一到了地里就会放松,所以才把这些小狐狸当成灵异怪物了。
吴释皱着眉头,抬手指了指小狐狸跑过来的方向,怨气的说道,“你瞧啊,这不就是问题吗?政府不是说要帮扶农民的吗,这些捣乱的小狐狸你们应该管得了吧”。
“可以,应该可以,等我回局里……”这话真烫嘴,袁屠自己都十分的别扭。
“就几只而已,警官您一个人就够了,走吧干活了”,吴释摆摆手,然后弯腰捡起一只捕网来扔给了袁屠。
“一个人就够的话,那你为什么自己不干?只要拍下视频确保你不是在故意伤害动物就行了啊”,袁屠拿着捕网,疑惑的看向吴释。
“故意伤害?哼,我也是动物呀,怎么不见你们这些官员给我保护啊?我可不敢碰这些宝贝蛋子,万一真的抓伤我可怎么办?我才不干”。
吴释冷笑着哼了一声,然后很柔弱的抬了抬自己的手腕,做作的狡辩道。
袁屠抽了抽嘴角,揭穿道,“你不就是懒嘛,还不想负责任,还总是麻烦别人,你这货脸皮还是这么厚”。
“那又咋了?现在世道和平,你们警察不都是宣言要为人民服务吗?这点小事肯定会帮我的吧!”
世道和平……
真的吗?
“但愿吧……我们干活吧,什么计划?”袁屠碎碎念的嘀咕了几句,然后一副既来之则安之的表情,笑着走到吴释身边。
……
两人走后,插满稻谷的稻草人忽然晃了晃,然后从里面又钻出来几只狐狸。
这几只有点不一样,长着一张……人脸,嘴里嚼着稻谷流口水,然后拱开了小破屋的门。
里面拥挤的躺着、堆着,几十只人面狐狸,都呆滞的嚼着稻谷直流口水。
……
同样稻谷浪潮翻涌,汕洲多水洼,气候潮湿闷热很适合稻谷的种植。
所以很多大学里也都种着稻香,在某些微妙的时节,总是会如溪水般,涓涓坠落人间。
空气很香甜,可也不是总能遮盖掉……那些浓郁的人味。
尤其对于嗅觉发达的某人来说,真的有点上头和陶醉。
“起码有三天没洗脚……唔”。
“咳咳,妈呀,这个好几天没换袜子了……好上头”。
“又来一个,香水味太重了,我要窒息了……快跑”。
“是我太矫情了吗?为什么嗅觉越来越灵敏了……咳咳,要命了”。
女孩一路用披肩遮住鼻子,沿着导盲砖一路狂奔,才终于跑到教室。
可是一进教室,更加浓郁的味道扑面而来,脑子更加迷糊,好像低血糖又要犯了。
“好晕……完了完了,要撅了……”
女孩赶紧就近瘫下来,然后摸出口袋里准备好的高热量糖果,库库塞上几颗用来保命。
“呼——呼……差点又晕倒,好饿啊,跑到这个教室真是费劲,六楼就不能装个电梯吗,食堂三楼都有电梯,真是把钱都花在了刀尖上”。
“歇一会,趴一会……梦里就有肉吃了”。
说着女孩就蒙住头,披着蓝绿色的披肩眯了起来。
整个教室虽然还是闷闷的喘不开气,但是只要盖上这件披肩,好像就能呼吸清凉的空气了,不知道是不是脑子缺氧导致的错觉。
她已经很多次这样干,然后也很多次把自己闷睡着,几乎等到阿姨要上锁的时候她才会被叫起来。
吃过几次亏还是不长记性,这不,又睡着了。
你不挂科谁挂科,眼睛看不见都是借口,人的极限有时候只能是被自己限制的,而不是客观的某些条件。
好吧,有些她只是不愿意在自己不热爱的事情上下功夫,读大学对她来说只是个陌生的……压榨吧?
她总是喜欢透过现象,直接说透事情的恶心本质。
所以会觉得大学对于自己来说,真的只像是为了生产供电机器人的工厂,而且一旦出了厂子就再也不会被社会充电,大概率会直接成为理所当然的时代过度牺牲品。
也许是她悲观吧,还是希望,这样可怕的想法永远都不是真的。
至少不能让大家,失去希望,对于人生的希望。
“嘘,废话说得够多了,她睡着了别吵醒她,起床气很严重的”。
刚趴下太平几分钟,就有人上来找揍。
“同学,同学?”
“……谁啊,我刚眯着”。
“抱歉,不过你是叫何千缘对吧?”
“嗯……是我,等我揉揉眼睛醒过来,马上就好……你有什么事啊?”
“虹老师找你……聊天,关于你挂五科的事”。
“啊?虹老师这么说的……那我今天死定了”。
她完全清醒了,坐直了身子,也让同学看清了她的长相。
毛茸茸的微卷头发窝成一个丸子,碎发有些凌乱的炸起来,裹着披肩的时候真的有些像是被羊毛包裹的小绵羊。
皮肤白嫩但略显苍白,此刻被闷得有点脸红,眉眼比较深邃,眼眸是略带苍白的碧绿色。
像是出逃的绵羊精灵,还微微透着一丝危险,这都要归咎于她横着的瞳孔。
尤其是现在不开心的状态下,横瞳的深度是最深的,好像一只恶魔羊。
有人要遭殃了。
那位同学倒是没被吓到,只是淡淡的点了点自己的耳机,然后耐心的说道,“没事,你可以先听一下她的口气,提前适应一下”。
“你还真贴心,谢谢啊……唉,你要是有时间的话,记得给我收尸,这是你的报酬”。
一颗棒棒糖,还是绿茶口味的。
绿茶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