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醒醒啊?小丫头?小丫头?”
深山野林,寒冬腊月。
一棵枯树底下,男孩看见不远处隐约有几缕布料,走近一看,才发现是个女孩儿,年岁不大,大概四五岁。
那男孩伸手轻拍女孩儿惨白的脸蛋,怎么也拍不醒,若不是试探过鼻息,恐怕真的是个死尸吧。
四周空无一人,男孩只好扔下纸伞,一把将人背起。
本以为会很费力,却没想到背上之人这么轻!
大雪纷飞,不一会儿,二人就染白了头。
肩上,女孩儿羽睫颤抖几下,半睁开眼,“你......你是谁?”
声音很轻,在呼啸的风声中沉寂。
好在寺庙隔的不远,庙里还有会医术的住持。
“这丫头能活下来,还真是命大,浑身上下都是鞭伤,可怖啊,阿弥陀佛——”
主持转动佛珠,直直站在床边,念念有词。
“圆通,你且照看好她,夜间恐会高热。”
“是,主持。”小男孩,也就是圆通双手合十鞠了一躬,目送住持离开房间。
等背影彻底消失,圆通才走到床边,静静看着那一小团,双颊总算恢复些许正常色,原先灰扑扑的,现下洗净,露出白皙肌肤,才发现对方长的很标致可爱。
就这么看着,睡意涌上心头,圆通趴在床边将就着睡了会儿。
没过多久,迷糊间,好像有声音。
圆通机警坐起,才发现女孩儿醒了过来,睁开圆眼,如同葡萄一般晶莹剔透,双颊酡红,手中还费力的举着被子,似乎想往他身上搭。
不知为何,心头一阵酸涩。
圆通又强行让她躺下,给人将被子捂好,伸手触摸额头,果然发热了。
按照主持说的,圆通将湿毛巾卷起放在她额头上。
阵阵凉意传来,女孩儿无意识的勾起嘴角,有些舒服。
“睡吧,睡到明早便好了。”
奈何小女孩执拗,就是不愿意闭眼。
圆通莫名懂了她眼里暗示,从一旁柜子里取出一条毯子,披在身上。
果然,小女孩唇角弧度更大,心满意足闭上眼睛。
“谢谢你。”
圆通凑近过去,才听见这三个字。
他也勾起嘴角,低声嘟囔了一句,“真可爱。”
这一夜再无事发生。
..........................
第二日,天光乍现。
圆通趴着睡了一夜,浑身酥麻,刚伸完懒腰,低头一看,床上那个小女孩不见了!
圆通急得连忙跑出去,就看到院子里,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在扫廊下的落叶。
快步走过去,夺走她手里的竹扫帚,面色愠怒,“你怎么不好好休息?”
小女孩突然被人夺走扫把,瑟缩一下,低下头不敢看他,“对......对不起。”
小女孩张口便是这三字,连辩解都不知道为自己辩解。
看她这副样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圆通心里的气,被压下去,柔声说道,“你身子还未痊愈,不能下地,需要卧床休息,快回去躺着吧。”
闻言,小女孩急忙摆手,“不不不,不用了,我不用休息,我可以干活的!”
圆通紧皱眉头,这小女孩经历了什么?
都痛的手发颤了,还说不用休息。
更何况她还穿着昨夜那件衣裳。
虽然今日未下雪,但外面这么冷,她也不怕被冻死了吗?
再说,这些活哪会由得她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干?!
“这里是我的地方,你该听我的,进去休息!”圆通见好生说话不管用,便强势起来。
果然,一听这话,小女孩乖乖进去了。
只是她还是没上床。
“对不起,我的衣裳太脏,等我好了再把这些被子洗一遍。”
圆通闻言看向床铺,哪里会脏,昨日圆通将人放上床时包裹着新衣裳,小女孩的衣裳根本没碰到床铺。
更何况,主持救治她的时候,就已经为她褪去衣衫。
看着她如此执拗,圆通不语,只是从柜子里拿出衣裳,让她换上。
这衣裳是他的,穿在小女孩身上大了许多,但也只能将就了。
这下,小女孩总算能心安躺在床上。
经历这几番,圆通隐隐觉得她又开始发热,无奈又紧张,打湿毛巾放在额头上。
这下才有机会和她好好聊天。
“你的姓名。”圆通淡淡问道。
等了一会儿,没等来回复,圆通看过去。
只见小女孩儿抿着嘴,似乎不愿意说。
“为何不愿说?”
小女孩儿还是那个表情,圆通别无他法,总不可能以后一直小丫头小丫头的叫吧。
他也更不可能将这小女孩儿丢出去,就算是他同意,主持也不会同意的。
索性,圆通给她取了名字,“那你便叫狗蛋怎么样?”
小女孩身子一僵,圆通浑然未觉,继续津津有味的说着,“山下村民们都说贱名好养活,我听他们有取名叫狗剩的,二狗的,最常听到的就是狗蛋,说明这个名字最好,怎么样?还行吗?”
小女孩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现在有点后悔了,还不如她的名字呢。
想了想,小女孩有些伤心,面带恐惧,“我叫四目。”
圆通沉默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也是,见到这小女孩时是那副模样,她的父母想必对她不好,名字自然不会好。
顿了顿,圆通给她重新取了名,“你以前的姓名我不管,若是你以后要在这里生活,便要让我给你取名,就叫冬月!”
这番话,语气强势,却让小女孩开心良久。
她这次好像真的逃出来了。
以后她就叫冬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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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过境迁。
冬月在这座寺庙待了两年。
陪着圆通一起学习,主持很喜欢也很照顾她,不仅给冬月在圆通隔壁划了一间屋,还教了她不少本事。
今日她还在屋里练字,正堂却有人突然晕倒,因为是个女贵客,圆通和一些小和尚将人送到她屋里。
冬月听圆通说,这位女贵客一头撞在镜子上,昏了过去。
还好及时发现,才算是保住姓名。
同行而来的还有两位中年妇女,听意思一位是母亲,一位是奶娘。
看着那位母亲如此担忧小贵客,冬月不禁想到伤心事。
世上的母亲都如她这般吗?
不是吧,也是分人的,至少她的母亲就不是这样。
否则,她也不可能冒着被生生打死的风险跑出来。
冬月放下笔,纸上已被晕染大片墨迹,看不清原来的字,起身走到那几位贵人面前。
这两年,她跟着圆通学习一些医术,也能看出个大概,小贵人不算严重,只是撞到脑袋,圆通也已经及时医治,这么想着,她还是开口安慰了下那位母亲,“夫人不用担心,小姐用不了多久便会醒来。”
刚说完,小贵人就睁开那双圆眼。
“寿姑!”妇人立即凑上去将人扶起。
“娘亲?娘亲?!真的是你?!”小贵人在原地看着妇人愣了好长时间,才伸手将两人抱住,破涕为笑。
冬月回到圆通身边站着,看着这一幕默默无言......
感受到头上一只手抚摸的温度,冬月才从回忆里走出。
圆通整理着药箱,一遍叮嘱贵人注意事项,丝毫未注意小贵人奇怪的眼神,反而一直看着她们的冬月注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