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倒台后,丰城的商市逐渐恢复原貌,城内的各个商铺重新开业。
李云昭闲来无事,也跟着各个掌柜去开张的店铺,巡视一圈,顺便带银子慰问了一众受伤的伙计。
沈哲大约是发觉出整件事情的由来,或许离不开李云昭的谋划,所以对她格外殷勤,几次设宴邀请。
李云昭有意将丰城的生意交给赵湖原打理,等他养好伤后,便在自家的酒楼设宴,邀请丰城的富商赴宴,将赵湖原介绍给他们认识。
是夜,一场宴席刚结束。
李云昭站在酒楼门前,将来赴宴的富商一个一个送上马车,目送他们离去。
到了十月,北边的天气已经转冷,特别是到了晚上,气温骤降,寒风猎猎。
李云昭一身酒气,被冷风吹散了十之七八,望着天上一轮弯月,默默裹紧了外袍,等小齐将马车牵来。
今日的宴席是为赵湖原准备的,他挨个敬酒,不过三壶酒,就已经喝的烂醉如泥,结结实实地吐了两回,被佟掌柜灌下一碗醒酒汤,这才在伙计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地走出了酒楼。
“姑娘……”
李云昭转头看了他一眼,颇有些嫌弃,“看不出来你酒量这么一般。”
赵湖原站不稳,整个人靠在门前的貔貅石像上,朝李云昭摆手道:“我真不行了,谁知道这酒……酒劲这么大,我……呕——”
李云昭皱了皱眉,捏着鼻子,不动声色地抬脚远离。此时小齐驾着马车而来,晃晃悠悠地停在几人面前。
“把他扶上去吧。”李云昭朝搀扶赵湖原的两个伙计吩咐,“你们俩跟着,照顾好他。”
两个伙计应是,将赵湖原扶上马车。
小齐见她站在原地,连忙疑问道:“姑娘你呢?”
李云昭摆摆手,“你先把他送回去吧,我让其他人送我。”
小齐看了看她,蹙起眉,犹豫道:“可是大人说……”
他看着李云昭面无表情的脸,一句“大人说了,我得时刻跟在姑娘的身边”的话默默咽了回去。
小齐——是汤予荷身边的侍卫齐连的同胞兄弟,名叫齐行。
汤大人将他派遣给云姑娘时,便要他每隔五天就写一封信寄回去,信里要把云姑娘所做的事情一一禀明。
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齐行内心也十分煎熬,可汤大人的命令他不敢不服从,只能天天在李云昭的眼皮子底下,心虚至极地通风报信。
他心里清楚,云姑娘对他的意见非常大。
李云昭没说话,只瞪了他一眼,齐行便不敢再说话,乖乖地驱马而去。
齐行送赵湖原从酒楼离开后,忽有一人骑马疾行,急里忙慌地奔到李云昭面前,翻身下马,扑通跪在她面前,低声呼道:“云姑娘,方刺史出事了!”
来人正是方鱼年的贴身护卫武庚,李云昭认得他,心下一惊,当即厉声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仔细说来!”
武庚一路快马加鞭地紧赶,气喘吁吁,艰难地吞了一口唾沫,声音干哑,“三日前…方刺史……被,被林效林侍郎给带走了!”
“什么……”李云昭大惊失色,连忙低声问道:“说清楚些,是因为什么事情?带到哪里去?!”
武庚急促地呼吸着,回道:“林侍郎只说,大人与京都的一桩要案有关,要把刺史大人停职押回去调查。”
李云昭面色越发沉重,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什么案子?”
“没说,连话都没问,直接就把大人带走了。”
李云昭的思绪飞快转动起来,林效刚从丰城离开,就去奉姑把方鱼年抓回走了。此前他拐弯抹角地问方鱼年,关于桐山皇陵的事情……
看来,真的是皇陵那里出纰漏了。
此时另有护卫驾着马车来,李云昭提着裙子爬上马车,面色阴沉,吩咐道:“立刻回奉姑!”
齐行将赵湖原送回住处,想着会有其他人去护送云姑娘,奔忙多日,甚是疲惫,眼下又没有什么事情,便洗洗睡了。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早早醒来,收拾齐整,梳了个平齐的束发。哼着小曲,悠哉悠哉地出门。他先去街上,买了几个包子,又吃了一碗热乎乎的云吞。
吃饱喝足后,踢着小石子,享受着清晨的朝阳,慢悠悠地去了云姑娘住的院子。他在院子里来回转了两圈,却发现异样的寂静。
推开每一间房门,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和院子,齐行脑子都是懵的。
他抬手打了自己一巴掌,痛呼一声,只觉疼得很,根本不是在做梦。
云姑娘不见了。
七日之后,在一个晚霞落尽的傍晚,一支商队在城门关闭之前,进入了京都城内。
车轮滚滚,压着平整的石板路,马车中有一只白皙的手挑开车帘,一双乌黑的眼沉默地看着街道上的风景。
华灯初上,入夜后的京都依旧繁华,各酒楼、客栈正是上客的时候,街道上人们来来往往,三五成群。
车队停在平华客栈门前,一个披着月白色薄绒披风,束发玉冠,长相很是隽秀的少年从马车上下来。
在她之后,又有一个颇为高挑秀丽的女子从马车下来,跟在少年左右。
二人带着手下商队十八人走进客栈,客栈的伙计看着一行人,有姑娘,有护卫,还有管事,只是为首的公子年纪轻轻,不免好奇地多问了一句。
“公子瞧着不像京都人氏,这是准备来做生意的?”
白衣少年摆摆手,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大大咧咧道:“嗨,家里老爷子嫌我在家碍事,让我出来历练历练罢了。”
此人相貌不俗,声音也清脆动听,倒叫人如沐春风。
伙计一边给他们安排客房,一边笑问道:“公子是做什么生意的?”
少年唔了一声,转头瞥了身旁的管事一眼,撇了撇嘴,很无所谓的摊手道:“不知道,随便看看吧。”
伙计心中暗暗道:这个吊儿郎当的纨绔公子,也不知道能做个什么生意,只怕是来玩乐的。
待送一行人上楼安置,没过多久,便见到那白衣的公子披了一件黑袍,独自从楼上下来。
“哎,跟你打听一下,京都有什么花巷?哪家的姑娘最漂亮?”
伙计暗道果然,有钱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这公子瞧着容貌清秀,举止端方,也是个花花肠子,明明已经有了一个漂亮的侍妾在旁,还要去寻花问柳。
他面上不自觉升起一丝鄙夷,却还是老实地回道:“在城北南巷,有一个迎仙阁,据说那里的姑娘个个貌美如花,色艺双全。”
少年哦了一声,掏出一块银子扔给伙计,装模作样地轻咳一声:“保密啊,谁也不要说。”
伙计呵呵一笑,拿着银子揣进衣袖,点头道:“当然,当然。”
他勤快地去给少年牵了马,谄媚道:“迎仙阁离此地有些距离,公子骑马去更方便。”
李云昭顺势骑上马,策马往内城,六合司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