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护病房里,温度比走廊要低上几度。
顾清尘坐在沙发上。
叶清和半坐在病床上。
两人相对无言。
顾清尘经常来医院复健,长得英俊标致,医院里上上下下都对他很熟悉。
带着一个漂亮的女人,夜里来医院,更加吸引眼球。
奉惜问过急救医生,得知叶清和的病房位置,步履慌张地跑过来。
推开门,就看见两个人冷脸相对,这是?吵架了?
顾清尘一直紧皱的眉头,在看到奉惜的时候,明显松了松,“你怎么来了?”
奉惜将手杖递给他,“你的手机,还有叶小姐的包。”
叶清和看到奉惜,心中更是不悦,只是面上没有表现出什么。
“谢谢奉医生。”
奉惜不愿意跟叶清和多接触,不想自找没趣。
“顾先生,我先回去了。”
顾清尘正准备站起来,叶清和却抢先从病床上下来。
“清尘!你不要走!”叶清和扶住手腕,秀丽的眉头皱在一起,“我的手腕好疼。”
顾清尘正要伸手看看,却被奉惜一把打掉。
啪!
声音十分清脆,顿时病房里鸦雀无声,顾清尘不解地看着奉惜。
意识到自己的手重了,奉惜尴尬地摸摸脑袋。
“我来看看叶小姐的伤。”
说着,奉惜很自然地接过叶清和的手,把她的手放在手心里,另一只手指握住叶清和的手腕,轻轻地活动。
顾清尘扶着沙发扶手站起身,轻声安慰道:“清和,奉惜是中医,让她帮你揉一揉,马上就好了。”
用手拍了拍奉惜的肩膀,轻声说:“辛苦你了。”
顾清尘起身出去打电话,叶清和冷着脸,语气很不好。
“奉惜,你能不能有点眼力?偏偏在这个时候追来医院?”
叶清和想抽回手腕,奉惜的力道大得出奇,死死焊住她的手腕。
“叶小姐,身为未婚妻,我来关心未来丈夫,有什么不妥吗?还是碍着你什么好事了?”
被奉惜这样一问,叶清和的表情很难看,“顾先生?你是这样称呼清尘的?你不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吗?鸠占鹊巢!”
奉惜抬头看向叶清和的眼睛,眼神凶狠,仿佛面前的人是实验室里待宰的兔子。
“叶小姐,我们之间的事情,还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来评判,”奉惜翻起叶清和的手腕,力道慢慢加重,“还有,我是怎么鸠占鹊巢的,难道叶小姐不知道吗?”
手腕吃痛,叶清和倒吸一口冷气。
“你这个乡下来的穷鬼,不就是为了钱才跟清尘在一起的,顾家根本没有人承认你。”
奉惜嗤笑一声,顾家除了顾洵,还有谁?
奉惜笑眯眯地按住叶清和的手腕,“叶小姐根本就没有受伤,我倒是不明白了,有妇之夫有什么好的?还是您觉得,顾先生会吃回头草?”
叶清和没想到,奉惜会说这些侮辱她的话,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内里居然充满了攻击力。
“贱人!”
叶清和伸手抓住奉惜的手,想要把手抽离,锋利的指甲在奉惜的手背留下两道血痕。
鲜红的血从奉惜的指间流下,十分扎眼。
顾清尘这个时候从回来,看到奉惜的手上鲜红的血迹,连忙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叶清和语气焦急地说:“对不起,奉惜,刚才你给我揉得太痛了,我一时着急就……真的对不起。”
奉惜愣是没叫一声,冷冷地说:“没关系,很多人都会觉得推拿很痛。”
顾清尘拉着奉惜往外走去,“走,去处理伤口。”
叶清和拉着顾清尘的衣角,“清尘,你能不能别走,我自己一个人害怕。”
无助的眼神望向顾清尘,眼泪汪汪的,顾清尘有些犹豫。
奉惜假装大方,推开顾清尘的手,“顾先生,你的腿不方便,我自己去处理,你留下来陪叶小姐吧。”
顾清尘犹豫了一下,点头答应,“你去吧,等一下叶家人来了,我就去找你。”
奉惜走出病房,她在期待顾清尘那一刻的犹豫,是为她,但是结果很不尽人意。
在听到顾清尘同意的那一刻,奉惜一直提着的一口气突然松掉了。
或许在两人的世界里,他们才是真心相爱的一对,在最纯爱的时候被迫分开,二十多年的感情不是说说而已,真正经历过的人才会懂。
他们会抓住一切的机会重新在一起。
所以叶清和对她的敌意那么大,在她的世界里,奉惜是那个坏人,是鸠占鹊巢的存在。
奉惜失魂落魄地在走廊里,其实早在接触顾清尘的那一刻,奉惜就做好了随时离开的准备,毕竟,在顾清尘的眼里,她不过是叶清和的替代品,花钱买来的玩意儿。
但是叶清和真的回来了,她又不想放手了。
顾清尘说过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情,把她深埋心底的爱意勾了出来,藏也藏不住。
急诊室里的护士认出来了奉惜,眨着大眼睛问:“您是不是那个抗击南山病毒的神医奉惜?”
奉惜还处在悲伤的情绪中,淡淡点头,“我是奉惜。”
小护士猛然跺脚,双手捧脸,很是欣喜,“哇,你比电视上还漂亮啊!”
奉惜腼腆一笑,“谢谢。”
“你真的才二十二岁吗?好厉害啊!”
奉惜点了点头,“是我的导师教的好。”
自从出了名,奉惜也学会了低调,正好还能树树林北征的威风。
“你知道吗,自从你发现凌霄花的作用以后,凌霄花现在都快成网红了。”
小护士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
奉惜的思绪飘了很远。
小时候,每年夏天,医馆外面就会开满凌霄花,橙红色的花瓣在太阳下摇晃,爬满整座墙,风一吹就像海浪一样。
外公曾经说过,凌霄花虽然较弱,向着太阳开花,但却比太阳还要耀眼,向日宁无捧日心。
她觉得,自己应该再坚强一点,大度一点,叶清和刚刚经历了一场车祸,现在正害怕,不是她该争宠的时候。
当然,她也不屑于争宠。
要做个不依靠男人的新时代女性,对得起小护士的崇拜,对得起自己前二十年辛苦走过的路。
奉惜手上的伤口只是看起来吓人,很浅,消毒,上药,只裹了一层纱布。
坐在车上,奉惜才发现,她的手机还放在家里,没办法联系顾清尘。
想了想,就算是叶家人来了,叶清和也不会轻易放人。
奉惜无奈地坐在车里,不想上去找人,也不想这样干等着。
她看见副驾驶的手套箱没关紧,露出来一抹深棕色,鬼使神差地,她拿了出来。
是一个很厚重的本子,牛皮纹,夹着一支黑色的笔。
鎏金烫印着一串英文,看起来价值不菲。
奉惜翻开本子,已经用了大半本,很明显,翻开的这一页,被压得很开,一定经常翻阅到这一页。
顾清尘隽秀的字迹,密密麻麻地填满整个页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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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光同尘
今天是清和二十三岁的生日,这是我们在英国的第一个生日。
清和被教授夸奖了,她的期末作品很优秀。
早在一个月之前,我就为她定制了爱马仕的项链,没想到还是赶不及。
我为她亲手做了一个蛋糕,品相不太好,不过能代表我的一份心意。
她最近在控制体重,一口都没有吃,但是拍了很多张照片,看得出来,她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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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惜心中仿佛被针扎过一样,这是顾清尘的日记,沉默着再往后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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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光同尘
清和今天很开心,毕业舞会,她是最亮眼的。
有太多的人邀请她共舞,我不愿意承认自己吃醋了,幸亏他拒绝了所有人。
我是她整个夜晚,唯一的舞伴。
我们马上就回国了,在接风宴上,我要向我最爱的女孩求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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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本子,密密麻麻,写满了少年顾清尘对少女叶清和的爱,一字一句,一笔一划,全是爱意。
奉惜不敢再往后看。
她不敢想象一个人会这么爱另外一个人,全身心,每一句话都离不开她。
顾清尘的生活被叶清和填得满满当当,心也一样。
合上本子,奉惜觉得很沉重,每一个字都像梦魇一样,压在她的心头。
这一刻,奉惜坐在驾驶座上,看着处处透着尊贵的仪表盘。
顾清尘真的放下叶清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