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柳喜喜问道。
“王爷,你已……”鸣秋才说了几字,隔壁就传来了知春的声音,这会儿,知春备好了茶点,与“好茶”一块送了进去。
“王爷马上就来,请两位公子用茶。”
“真的吗?喜喜姐之前好绝情,想要送走我,我还以为她有了新欢就忘记了我这个旧爱。”是卫荀的声音,不哭不嚎后,他的声音轻盈中有一丝的甜美,用词虽不饶人,但没有半分的不悦。
柳喜喜满头黑线,断定他定是个娇妻木鱼脑袋。
“是,请两位公子稍等。”知春的声音。
“闲王如此温吞,可是在陪新婚王妃,不想我们打扰?”一个不疾不徐的声音响起,如似山涧清泉,给人一种宁静温润的感觉。
柳喜喜警觉。
知春尚未答,那个声音又道,“这茶我虽未看出半分异样,但以闲王近来行事的狠厉手段,我猜这茶一定有问题。”
知春依旧未答,卫荀的声音响起,“苏家公子,这茶有什么问题?我喝了,没什么……”
声音戛然而止,咚的一声,归于平静。
柳喜喜好奇地问,“鸣秋,你下了什么?”
鸣秋低声道,“醉人草,无色无味,寻常人沾了,一滴就倒,此草无毒,睡一觉就无事了。”
“干得漂亮。”柳喜喜比了个大拇指,“你去泡壶茶来,我要好好会一会苏礼杭。”
她附在鸣秋耳边轻声交待了几句,鸣秋笑着点点头。
苏礼杭看到昏倒的卫荀,猛地站起了身,紧握住手中折扇,怒问,“你们想要做什么?”
未见其人,声音先至。
“今日我大婚,未能亲自接待千金医馆的小公子,实属失礼,不知因何动气?是这茶不好,还是这点心不合口味?”
柳喜喜走到门前时,已是满脸堆笑。
知春退到一边,柳喜喜打量苏礼杭。
只见房中之人剑眉星目,鼻梁高挺,一身淡绿色织花长袍绣的是青竹纹样,站在那里,身姿如松,气宇如虹。
柳喜喜难得的在这里的男子身上看到了英气。
“闲王。”苏礼杭行了礼,指着卫荀说道,“这茶并非简单的茶,礼杭不懂,还请闲王明示。”
他目光如炬,也打量了打量柳喜喜。
柳喜喜一身喜袍未换,神色泰然,笑容可掬,不知打的是什么主意。
“一道小小的考验,小公子学医十几年,应该看得出来我做了什么吧?”
柳喜喜玩心大起,淡然地看着苏礼杭。
她还未去找他的麻烦,以报车前草之仇,他倒先送上门了,那她就得教教他什么是“大医精诚”。
苏礼杭嗅到了一丝不寻常,反问,“考验我?闲王这话意有所指,不知是何意?不才常年在外习医,不曾见过闲王,今日是陪同卫家公子前来求个真相,如何反客为主,让闲王如此礼待,可是有得罪之处?”
柳喜喜不答只问,“博极医源,精勤不倦,见彼苦恼,若己有之,小公子不如先瞧瞧卫家公子是中了什么毒?”
“毒?”苏礼杭摇头,“此非毒也。”
柳喜喜笑道,“我手段狠厉,若不是下了毒,那会是下的什么?”
苏礼杭摸住卫荀的手脉,他感受到柳喜喜笑里藏刀的敌意,恐怕是在怪他多管闲事,卫家公子千里迢迢从京中来此寻求答案,可若她始乱终弃,那也怪不得他要出手行侠仗义了。
“卫家公子脉象稳定,并无异常,说明此茶无毒。要让他昏睡过去,有三种草药可以做到,一是麻痹草,二是合神皮,三是醉人草,我猜茶中的是醉人草,三种草药中,仅此草碾出的汁液混在食物中,无色无味无法察觉。闲王,不知道我说得对不对,可是过了你的考验?”
确实有两把刷子,只是可惜了,不往正道上使。
柳喜喜如是想,做了个请的动作,“小公子智周万物,不如坐下聊聊。”
与对手博弈心理,若是站着,那就失了三分气势,越是气定神闲,冷静似水,越是叫人琢磨不透。
柳喜喜这装模作样的功夫是向来到家的,不然遇上个赖皮乙方,哪那么容易搞定。
她率先发难,“素闻小公子杏林春满,精通草药,乃一方圣手,可知道至精至微之事为何事?”
“未曾闻也,若以我道,至精至微之事为医心。精者,娴熟而精通,乃一日一积,聚沙成塔;微者,精妙而深奥,乃苦心孤诣,砥志研思。我自入医道,只求一心一路,终其一生,解天下奇症,续圣手名方,以我千金医馆之名悬济四方,名扬天下。”苏礼杭侃侃而言,一改方才的从容淡定。
他眼中闪着光,这让柳喜喜有些惊奇。
若没有对医道的赤诚,苏礼杭是不会答得如此之快,他可比那个萧婉君有趣得多,只是不知他为什么要助纣为虐?
“有趣,有趣。”柳喜喜不露声色,“小公子既然谈到了医心,那为医之法又是何呢?”
苏礼杭回道,“我为医之法,以心入道,安神定志,朝乾夕惕,不行阴鬼之事,戒虚妄不实,戒逞工炫巧,戒经略财物,怀大慈恻隐之心,志存求济,不问贵贱贫富。”
柳喜喜笑道,“小公子壮志凌云,如是自逞俊快,又何以悬济四方?”
苏礼杭蹙眉,“闲王何出此言?”
此时鸣秋端茶递上,柳喜喜饮了口茶,只说了三个字,“车前草。”
苏礼杭疑惑不解,“车前草味甘,性寒,常用于热淋涩痛,暑湿泻痢等症。这也是闲王的考验?”
“小公子药理知识信口拈来,不愧是千金医馆苏继先家主最钟爱的传人。”柳喜喜放下茶杯,嘴角冷笑,“只是可惜了,医无德者,不堪为医。”
“什么意思?”苏礼杭怫然不悦。
柳喜喜笑道,“小公子这是稀饭倒进口袋里——装糊涂?”
说到此,柳喜喜起身,对春秋说道,“知春鸣秋,好好招待苏家小公子,别失了我王府的面子。”
“是,王爷。”春秋同声应道。
苏礼杭见其要走,忙问道,“闲王,把话说明白了再走不迟。”
柳喜喜微笑地看向他,“怎么?夜色这么晚了,苏家小公子想留我下来?”
“你!”苏礼杭脸色微变,“把话说清楚,你怎可抵毁于我!”
柳喜喜冷笑道,“一月前,你可曾给过萧婉君一瓶车前草药粉?”
苏礼杭张嘴似要辩驳,忽意识到了什么,端起茶饮了一口,看似风轻云淡,内心却在翻涌。
他望向柳喜喜,柳喜喜依然保持着笑容,只是这笑越加叫人不舒服。
柳喜喜道,“小公子既然是与卫家公子同来,不如好好陪着他在王府玩几日吧,我会替你送信到千金医馆,不必担心。”
苏礼杭皱眉,双眼一闭,昏了过去。
柳喜喜朝鸣秋比了赞,她就知道这种痴人谈及自己最擅长的事时容易得意忘形,卸下心防,她再好好一激,他就失了方寸。
柳喜喜叹道,这小子常年在外,能长这么大,也挺不容易的。
她交待知春好好看着这两人,又让鸣秋准备点药,让他们多睡几日,切不能伤了他们的身体,免得无法向卫国公和千金医馆交待。
眼看时辰不早,柳喜喜着急回内院,经过游廊时,被出来醒酒的宾客们抓了个正着,非拉着她喝酒,这一喝又不知时辰,把人都送走了,她才得以回院。
待回到新房时,已经是两个时辰后。
夜色正浓,红烛已经燃尽。
柳喜喜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她想这会姜谙应该睡去了吧。
月光透过窗户落在地上,碎了一地,她坐在床边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