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担着锄头回来,见家门口站着许多人,母亲还在抹着眼泪,问怎么回事。
枚秀说,刚才你家小英回来了。
父亲生气对母亲说,她回来干什么,你不会用扁担将她打出去么。
金妹劝道,国昌趁早不要说这种话,事情都过去那么久,哪还有这么大的怨气,现在小英也过得好,和解了总归没有坏处。
父亲说,老子就是饿死也不指望吃她一粒米。
众人都知道我父亲在村里性格少有的偏执,都纷纷摇着头散了。
母亲问我这两天跑哪里去了。
我说去市里了。
母亲问,是不是坐你姐家的班车回来的。
我说,来回都是。
母亲说,她收你钱没有。
我说没有。
父亲问,是你不给还是她不收。
我说,我给了她不收。
父亲说,她不收你就不给啊。
我说,她不收我怎么给。
父亲说,你不会把钱丢在班车上么。
母亲说,不要听你爹的,就算我们不跟她来往,可你毕竟还是她的弟弟。
我说,既然你俩不认她这个女儿那我也不认她这个姐姐。
母亲气道,你跟你父亲都是一根筋,没有药救。
吃过晚饭,母亲低声跟我说,昨天金红来过。
我说,来过就来过,你跟我说的着么。
母亲没好气说,你自己做的事你自己不知道么。
我说你没跟她说什么吧。
母亲说,我能跟她说什么,那么好的一个女人,把身子都给了你,我还能说什么。
我说没说什么就好。说完转身向屋外走去。
王艳家两间屋的后门都关着,屋里也没灯,我问,娘,王艳家怎么没人在。
母亲说,王艳回娘家了,听说她母亲身体有病,她回去照顾几天。
我哦了一声,向巷子里走去,母亲在身后说,记得早点回家睡觉。
走出巷子,春生糖果厂里有四五个女孩一边在干活一边在唱歌,特别是那个长得跟小珍有几分相似的女孩唱《让我轻轻地告诉你》更是有如天籁之音,甚至不输原唱半分。
贵秀见我站在门口,笑道,小新,又看上哪个女孩了。
我走进去,笑道,我看上你了。
贵秀咯咯笑道,你真会打浪话,若是我结婚早,我都可以生你出来了。
我笑着说,就算你能生出我来,也不妨碍我看上你。
贵秀咯咯笑得花枝乱颤,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小菊笑道,小新,你再在这里胡说八道小心春生拿菜刀追你。
我说,就算春生拿菜刀追着我砍,我还是看上贵秀了。
话刚说完,屋里的女孩全都笑得东倒西歪。
贵秀笑着狠狠在我背上拍了一下,说道,你个花心鬼,老娘才不会信你的鬼话。
那个长得跟小珍有几分像的女孩,看着我说,原来你就是小新啊。
女孩长得比小珍年轻也比小珍更漂亮,身材也婀娜多姿。无论模样和身材,都可以和金红媲美。
我说你是小珍的妹妹?
女孩说,你真够花心,我姐还在深圳等着你,你却在家里又有了对象。
我说,虽然我在家里有了对象,但心里还是有你姐的。
贵秀笑道,小红,你不要跟这个花心鬼讲话,你讲不过他的。
春生从楼上下来,小菊说,老板,小新说看上你家贵秀了。
春生说,听他鬼扯,他对象那么年轻漂亮,怎么可能会看上贵秀这个老太婆。
贵秀咬牙道,好啊,你这个短命鬼,终于把你的心里话说出来了,是不是嫌我老,想找年轻的?
春生摸着自己的地中海笑道,我若长得像小新这么高大英俊,早就找年轻的了。
贵秀咬着牙在春生后背捶了两拳,恨声道,你还知道自己难看啊,老娘不嫌弃你你反而嫌弃起老娘老了,真是岂有此理。
我见贵秀有发作的迹象,赶紧转身离开。
走进桂花商店,爱花看着我笑。
我说你笑啥。
爱花说,在市里玩得开心吗?
我说你怎么知道我去了市里。
爱花指着柜台上的电话机说,是它告诉我的。
我说现在兰花也飞走了,你又什么时候飞走。
爱花说,我会一直留在镇上。
我说谁信你谁傻。说完要了一包红梅烟便离开了。
走到篮球场附近,永华骑着摩托从身边经过,我问他去哪里。
永华停下说,高湖村有人满寿,放露天电影,你要不要一起去看?
我说不去。
永华说,你呆在这里干啥。
我说呆在这里也比跟你去看电影舒服。
永华说不去拉倒,我又不求你去。说完一踩油门走了。
我坐在合作社的台阶上抽着烟,这时从小学方向走来两个人,其中一个用手电筒照我,问是小新么。
听声音我知道来人是镇小学教导主任温景岩,便站起身问道,温老师有事么。
温景岩说,明天晚上你有没有空?
我说有空。
温景岩说,明天晚上镇里开办农民学习技术班,你到时过来,有免费的栽培书本和养殖书本领,还免费供应花生瓜子水果吃。
我说,有这等好事肯定来。
温景岩说,你还帮我在你们村里多叫几个人来。
我说好,没问题。
温景岩说,年纪太大的不要叫。
我说行。
温景岩说,那就这么说定了。
我说就这么说定了。
温景岩笑道,我还要去别的地方叫人。说完便走了。
第二天晚上天刚黑,我在村里叫了七八个人去镇小学,小学中间一个教室亮着灯,我们走进教室,讲台上果然放了许多全新的栽培和养殖的教材,全是厚厚的一本,讲台上挂了一条梧桐镇农民培训班之类的横幅。
没过多久,陆续有人过来,教室里很快坐满了,温景岩和宋子玉开始给大伙发书,每人领到七本书,没过多久,镇长和主管农业的副镇长先后上台讲话,讲话结束时,宋子玉让大伙鼓掌,还有工作人员在旁边拍照。
镇长副镇长很快便走了,温景岩跟大家说可以回去了。
我问以后还要不要来。
温景岩说,可能要来,也可能不要来,看情况而定。
大伙临走时把桌上没吃完的花生瓜子纷纷揣进自己的兜里。每人双手捧着几本厚厚散发着书香的新书兴高采烈地回家了。
回到家,母亲问哪里来的书。
我说去夜校发的。
母亲说有书发怎么不告诉我,我也好去多拿几本,明年卖秧苗就不愁没有包秧苗的纸张了。
我说,夜校发书不是给你包秧苗用的。
母亲说,你拿了书不包秧苗难道会看会学,还不是放着发霉。
我说,虽然你说的没错,但也不是没有道理。
母亲笑道,现在你怎么变得油嘴滑舌一点都不正经了。
我说我本来就不是一个正经人,不信你可以去问金红。
母亲打了我一下,笑骂道,没事拿老娘寻开心,滚去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