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雪和许妄两个人是今天最早下工的人。
轻雪帮着许妄将他的那块地锄完后，其他人或多或少的还有一点才能干完。
等小队长检查过后，在工分本上记上了许妄今天的工分，两人就在周围村民或探究或不解的眼神中离开。
他们下工前还得先把锄头还回去。
回了晒谷场后，大队的会计员早拿着本子等着了，不过因为还没到大部队下工的时间，张会计靠在椅背上打着瞌睡。
“张叔，我们来还锄头了。”
轻雪对村里人不熟，许妄先开了口。
张会计被叫醒，还有点懵，以为自己在做梦。
见来的人里居然有许妄，这可是他头一回这么早啊。
张会计还挺惊讶，以为是自己不小心睡过了头，忍不住抬手看了看手上掉漆的手表。
没错啊，现在还差十分钟才到五点啊。
“许妄啊，今天居然这么早下工了啊。”
张会计一边在名单上划掉许妄的名字，一边和他说话。
毕竟以前许妄都是最后一个下工的，那会儿天都快黑了，张会计根本等不起他，直接让他把锄头带回家保管，第二天上工前再划掉他的名字。
张会计算是村里对他为数不多带有善意的人了 ，许妄脸色缓和了几分，不再那么紧绷。
“嗯，今天有人帮忙。”
张会计这才注意到许妄旁边的轻雪，恍然大悟，明白了他为什么这么早就干完了。
“我说你今天怎么这么快，原来是沈知青帮了你啊。”
轻雪和王铁柱起冲突的时候，张会计就在旁边围观，当时还为轻雪捏了一把汗呢。
没想到沈知青不仅身手厉害，干活也这么快啊。
张会计心里十分感慨。
许妄点了点头，就准备离开。
张会计把轻雪的名字也划掉，见两人准备离开了，看样子是准备一起回去。
毕竟许妄的家和知青点离得不远，两人倒也顺路。
许妄和轻雪并排着往前走，轻雪脊背挺直，每一步都走得轻快平稳，和许妄跛着脚的样子对比格外明显。
张会计还是第一次见有人和许妄关系这么好的，忍不住对轻雪说了一句话。
“沈知青，村里的风言风语你可不要相信，许妄是我看着长大的，他是个好孩子...”
“张叔。”
许妄看着张会计，阻止了他后面的话。
“张叔，我知道的，耳听为虚，我只相信我看见的。”
轻雪接了张会计的话，说完就拉着许妄的手离开了。
张叔将笔放好后，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想到许妄这么多年的过的日子，忍不住叹了口气。
唉，这么多年这孩子过得也太苦了点。
只希望两人能好好相处吧，许妄也能有一个说得上话的人，以后他也能不这么孤零零的了。
知青点就在许妄家前面不远，轻雪要比许妄先到家。
一路走过来，轻雪特意放慢了自己的速度，十来分钟的距离两人走了快二十分钟才到。
“许妄。”
轻雪推开知青点的大门，站在门口叫住了不准备停留的许妄。
“干什么？”
许妄顿在原地，没有转身。
轻雪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接着说：
“我今天帮了你，你还没有谢谢我呢。”
许妄沉默了很久，似乎这两个字是什么难以启口的话一样。
轻雪都以为自己听不到他说这两个字了，脸上带了点失望，就听到许妄艰涩的声音响起。
“谢谢。”
以前从来没有人帮过许妄，即使村里有几个人对他抱有善意，不会像其他人一样排斥许妄，但也碍于其他人的眼光，不会离他太近。
这还是许妄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用到这两个字。
轻雪立刻笑了起来。
“我明天还帮你，再见，许妄。”
说完轻雪就关上了大门，回了自己的屋子。
许妄在门口站了很久，心里一直重复着两个字。
再见。
和以前每一天都盼着自己什么时候死去一样不同，这还是许妄第一次期待明天的到来。
心情不再那么压抑，许妄离开时嘴角挂上了一抹不明显的笑意。
许妄很快就到了家，刚走到茅草屋门口，就发现里面大门敞开，东西也乱七八糟的扔得到处都是。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家遭了强盗。
心里有了预感，知道又来了。
许妄的表情瞬间沉了下来，眼里染上了一层阴翳。
一步一顿的进了院子，默默的扶起地上的扫把。
屋子里的王强四仰八叉地躺在许妄的床上，嘴里还吃着许妄前几天刚在山上捡到的板栗。
板栗还没有彻底晒干，带着特有的清甜。
王强吃得很满意，边吃边把板栗壳吐得到处都是，完全把这里当成了自己家，自在得很。
听到外面的动静，知道人回来了。
王强这才不紧不慢的起身，伸了伸躺得有些僵硬的腰，斜靠在门上懒洋洋的开口。
“死瘸子，你把钱藏哪儿了?”
“我没钱。”
许妄垂着眼皮，动作不停地整理着满地的物品。
一听这话，王强冷笑了一声。
“没钱?我爹可因为你到现在还躺床上呢，你跟我说没钱?我可听说了，你和新来的沈知青关系好得很，没钱就去借。”
一听王强提到轻雪，许妄脸色变了变。
“我家里值钱的东西早就被你搬完了，每年工分换的钱也直接到了你手里，你还想要干什么？”
许妄的声音里带上了愤怒，直直地瞪着王强。
“我爹现在天天得靠药吊着命，你那点东西哪儿够?我告诉你，你这辈子都跑不掉，就给我熬着吧。”
许妄紧紧地握着自己的双手，那力道大得仿佛要将手掌捏碎一般。
他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泛白，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里，甚至隐隐有血丝渗出来。
然而，许妄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到疼痛，他只是咬着牙关，沉默地抵抗着王强。
“死瘸子，别以为你今天能逃过去，你今天要是不拿出钱，我就不走了，看谁耗得过谁。”
王强从屋里搬出了一个木凳，双腿叉开，大咧咧的坐在门口，一副不拿到钱誓不罢休的架势。
“砰，啪，哐当...”
外面传来摔砸东西的声音，震耳欲聋的。
察觉到声音是从茅草屋的方向传来的，轻雪觉得不对，立刻就要出门。
刘兴国正好下工回来，见轻雪焦急得准备往外走，连忙劝道：
“沈知青，你这是要去许同志家吗？他的事你还是别插手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