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锦良大惊失色,这年头的中专生、大学生可以说是稀罕物,他们一个万人的大厂都抓不住来十个数的大学生。
他嘴巴微张笑了两声,而后又认真的问:“真的?秀秀,你真的考上京城大学了?”
秀秀拿出录取通知书的信封,上边的确是京城大学盖的戳。
“两个月后开学呢,到时候估计得住宿舍。”
林桂香也错愕地接过信封,目光满是震惊之色,不怪他们失态。
京城大学是他们建国后最顶尖的学府,能考进去,毕业后都能分配工作,还有不少补贴。
林桂香对范家的感激更是深入肺腑,他们真的将自己的女儿养的很好,这让她怎么去报答。
程月娥和程建军对视之间,都看出了对方眼里的惊讶,他们上课的时候,难免会有老师提到高中、中专、大学等学校,既然读书了,就要以考进这些学校为目标。
月娥心想,黄菊仁的姐姐可没有考上大学,还是高小毕业,拿什么和她姐姐比。
程建军就想的简单了,心里只有他姐姐真厉害。
“帮宝琴婶和辉叔挑个礼物吧。”
刚来这个时代,初步接受了原主的家人,那么也要慢慢发展自己的交际圈,就从胡宝琴和熊竞辉开始。
他们和程家夫妻认识很久了,可以看得出两家的关系很亲密,秀秀是在南方的孤儿院长大的,孤儿院坐落的村镇很重视团结。
秀秀也耳濡目染几分,想要一个只为自己且团结对外的团体,这样的体系就和公司一样,要想马儿跑,就要给马儿狂吃草。
所以不管是物质条件也好,还是情绪价值也好,在她能拿得出手的范围内,秀秀都不会吝啬。
程锦良想了想,在箱子里帮熊竞辉拿了一支英雄牌的钢笔,林桂香则帮胡宝琴拿了一个扁圆铁盒装的沪市女人护肤油。
“那爸爸妈妈就在这里帮你宝琴婶和辉叔说声谢谢。”林桂香说道。
秀秀摆摆手,十分大方豁达的样子:“别客气,我都叫他们叔婶了,就没把他们当外人”
程锦良心里暖融融的,他和熊竞辉比亲兄弟还亲,秀秀这样的行为,无疑是在告诉他,她已经在接纳这个家了。
“赶紧去补补觉吧,晚点大家下班了可就睡不着了。”
筒子楼不隔音,说话大点声都能听见,这会要是不睡,那不亚于吵吵嚷嚷的菜市场,比晚上怪叫的珠颈斑鸠还吵。
秀秀没拒绝,收起箱子就进自己的房间补觉。
程月娥美滋滋地回自己的房间试裙子绑头发,而程建军把衣服珍惜地放进柜子里,然后埋头写作业,他要向大姐学习,也要考上京城大学。
他们今天请假,小伙伴都都在上学,就是想炫耀也找不到人。
隔壁家胡宝琴一边叠着衣服一边和熊竞辉讨论着秀秀。
她眉飞色舞的说:“资本家养出来的姑娘就是不一样,那一身皮肤比今年春节的雪还白哩,说话也轻声细语的,没有咱没放人的气劲儿,真好啊,你说我们年轻那会再生一个姑娘多好。”
胡宝琴抱怨道,她幼年随家人迁移到南方,十六岁和熊竞辉相看,十七岁就结了婚,十八岁生了一个儿子伤了身子就再也没有生过。
他们的儿子今年也二十四岁了,在边疆武装部任连长一职。
于胡宝琴而言,她只心疼儿子在边疆吃苦,回回有好东西都立刻寄过去。
而对于熊竞辉这个大男人而言,这唯一的儿子就是他的骄傲,他老子没能拿枪上战场,儿子替了,也值了,到时候见熊家的先祖,自己脸上也倍有面儿。
熊竞辉喝着碎末子茶,往搪瓷杯里呸着黏在唇上的茶叶笑道:“咱们两家人啊,就你一个南下的北方人,剩下的都是南方人,可不是嘛。”
熊竞辉故意绕开要孩子的话题,他知道胡宝琴的心结,她亏心,这辈子只给熊竞辉生了一个儿子。
也是熊家没长辈了,不然她的脊梁骨能被老人家戳死。
胡宝琴是个有梯子就下的人,他都这样说了,自己也别再把坏情绪带给他。
“哎呀,在京城待久了都忘记了。”
熊竞辉晃着头探茶,仍不禁感慨:“这秀秀真是俊啊,和老程年轻那会像。”
说到程锦良小时候,他又嘲笑道:“咱老程小时候就跟个姑娘似的,白白净净的,大家玩土匪把戏,都爱把老程当大姑娘拐到寨子当压寨夫人。”
“不像程大宝,黢黑跟块刚出窑的炭堆似的。”
胡宝琴脑补了一下那场面觉得好笑,但还是为好姐妹说话:“桂香也不差,是夫妻俩底子好才能生出那么漂亮的姑娘,以后上门说亲的怕是要把咱筒子楼踩塌不可。”
正说着呢,程锦良和林桂香就来了,他们自来熟的打开门,自顾自的坐下。
“孩子从沪市回来,给大家伙都带了点见面礼,秀秀不知道你们喜欢什么,让我们给你们挑的。”
程锦良一边说着,一边把钢笔插进熊竞辉的工衣胸口的口袋上。
胡宝琴欣喜地接过林桂香递过来的沪市女人,她急不可耐的打开,深深嗅了满鼻子香气:“这可是稀罕货啊,我每回去供销社都没货,帮我谢谢秀秀。”
熊竞辉也放下茶缸子乐道:“哎呀,你这钢笔还真是及时雨啊,我的笔老吸不上墨,我找老梁,老梁那家伙不给报,我都打算下个月戒烟,拿烟钱买一支新钢笔了。”
夫妻俩都拿着自己的礼物又摸又看好一会。
高兴过后,胡宝琴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试探的问:“这不会是孩子拿…钱买的吧。”
林桂香愁她眼睛像抽筋似的打眼色,觉得好笑,她颇为自豪的说:“咱秀秀考上了京城大学的外语系,过两个月就开学了,送咱们的礼物都是她自己做翻译挣的钱买的。”
“嚯!好家伙,真的假的,你们没听错吧,不是京郊大学,是京城大学?”
熊竞辉差点被一口茶水呛到从鼻子里喷出来,他一脸难以置信道。
程锦良见他惊讶的样子,满意的笑出声自豪的说:“那是,京城大学,还是外语系,我们都看了通知书,真真切切是京城大学盖的戳。”
熊竞辉为兄弟感到高兴。
“行啊,一家子都遗传到老程基因了,一个个读书那么厉害?京城大学重开才几年?听说毕业给分工作是不是真的?”
林桂香点头:“是真的,我单位有个财务部的亲戚,他们家孩子就是京城大学的,现在留校当老师呢,说出去多体面。”
熊竞辉感慨:“知识分子就是好啊,肚子里有墨水,到哪都饿不着肚子,我家大俊当初要是能读个高中,升迁也不至于那么困难。”
“孩子在边疆那么危险,人没事就好,别逼孩子。”林桂香劝解道。
熊竞辉挥挥手,自己也是说说而已,他就这一个孩子,这要是没了,他老熊家可就后继无人了啊。
胡宝琴瞪了他一眼,嘴里替他解释:“老熊就是嘴巴嘚吧,要是大俊有点事,最急的不还是他。”
林桂香起身:“行了,你们唠,我去做饭。”
胡宝琴紧随其后:“我和你一块儿。”
就剩程锦良和熊竞辉在里边谈天说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