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立在城郊,远远看去,触目所及是巍峨入云的青墙,其壮观之色,几乎可比拟代代相传的神话中,天倾之后撑起苍穹的天柱。
不论是谁,抱着何种心思,只要站在城墙之下,便会生出一种拨云见雾,始见天地之大的渺小之感。
这是大隋最大的一座城,也是大隋的都城——国都!
一城之地,便占据五百里,吞吐人口六千万!
每天都有人因为各种原因来国都,而当一位黑衫少年穿过镇天门踏入国都后,注定要掀起一些波澜。
站在宽阔的朱雀大街上,四周是汹涌的人群,李殒在思考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这时,一个略微浑厚的嗓音打破了他的思索,循声看去,竟是一位驾驭马车的车夫,车夫脸上露出微笑,“第一次来国都?”
李殒点头。
“我看你在这里站了半天,应该没想好去哪吧,来,上我老陈的车,保管带朋友你消遣好。”
说到消遣,车夫眨眨眼睛,露出一个男人都懂得的意思,然后继续说:“如果是要找人找地方,国都方圆五百里,蕴含一百零八个坊市,地方不仅大,还禁止御空飞行,单靠肉腿一个个找得找到猴年马月,不如上车快,半个时辰可达全城。”
李殒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人生地不熟还是跟着本地人指路为好,便从善如流登上马车。
马车内空间不小,足够一个人横着躺在地上,看马车上雕刻的符文便知道用了拓展空间之术,造价不菲,这样的一辆马车,至少也值一千太平钱。
“客人要去哪里?”
车夫问道。
李殒反问:“距离最近的官府在何处?”
“若是民生杂事,买卖地皮,每个坊市都有单独坊正衙门可供调解,若是大事,则根据方位去东西南北四个县衙报备,朱雀大街这一带归属于南,为南城县衙管理,客人可去此处。”
车夫历经风雨,知道什么话该问什么话不该问,回答的也算得体。
付过车钱,马车随即动起来,驶入朱雀大街左侧专为马匹车辆准备的车马道上,掺杂妖物血统的马匹嘶鸣一声,身上亮起蒙蒙青光,瞬间奔腾,带动厚重的马车驶向远方。
随着这辆马车动起来,后面一些人也上了马车默默跟在后面,保持在一个很精准的度。
李殒察觉到了,却不在意,从孤身踏入国都开始,很多事情便浮出水面,他的命运无需再受人挟制。
况且,这里是国都,律法在别的地方或许不管用,可在天子眼皮底下,没人敢用性命试探大隋律法的残酷!
马车一路前行,穿过繁花似锦的九十九重樊楼,穿过人声鼎沸的集市……最后停在一座威严的宫殿前。
是的,宫殿。
大隋所有的官府机构,不论大小,在国都皆拥有宫殿,这一举措出自于先皇在一次服用五石散时产生的幻觉,便下旨大兴土木,想要与天上宫阙试比高,后来新皇继位,本来是要拆掉的,可以想到拆掉比重建花费的钱还要多,便索性留了下来。
“到地方了。”
车夫还是没忍住多嘴:“你是修行的吧,来县衙做什么。”
李殒平静回复:“鸣冤。”
鸣冤鼓前守护的衙役听到这话,脸色大惊,“你要是有案情,写一份诉状递给县尊即可,万万不能乱敲鸣冤鼓,后果你我都承受不住!”
太祖皇帝定国后整吏治,在各级府县设立鸣冤鼓,言说但凡鼓声一响,不管官员在做什么,必须要升堂办案,必须要有一个结果,并会将结果直达天听,报给当朝皇帝知道。
所有官员都惧怕鼓声响起,有的把鼓藏起来,有的故意弄破,南城身处在国都中,不能做的明目张胆,就派了两个衙役日夜守护,绝不让任何人靠近、敲响。
李殒眸子淡淡望去,衙役浑身发颤,哆嗦瘫软倒地,不敢再提阻拦之事。
“鼓槌呢?”
“回这位…额,先生的话,鼓槌早就不见了。”
鸣冤鼓是一件法器,或者说是灵器,凡人若要敲响则必须要挥动相对应的鼓锤,看来南城县衙为了少生事端,做了不少准备。
没有就没有吧,李殒右手攥紧拳头,整个人绷成一张弓弦,散发狂暴的气浪。
一拳击出!
落在鼓面上,发出沉闷响声。
声音不大,但等第二拳落下,便是赫然的声闻十里!
整个国都东城,都因为鼓声寂静了一瞬,然后,开始沸腾!
“有人敲响了鸣冤鼓!”
国都里,千年前的记忆在今日起封,尽管从没听过,但这鼓声一响,大家都知道这是鸣冤鼓的声音。
大家都很高兴,但有一个人却很不高兴,或者说是愤怒,便是南城县令。
他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修行者要来找人间鸣冤叫屈,你们不是信奉方外事情方外处理,有什么互相看不过眼的直接打不就成了,是生是死手底下见真章嘛,来折腾他做什么!
本来县令附郭就倒霉透顶,他还是附郭国都的县令,上面全是老爷,谁都能扇他两巴掌,已经够小心做人了,为什么还要摊上这事。
按规矩升堂,看着站在堂下的李殒,南城县令问道:“堂下何人,状告哪方?”
“剑宗青萍山传法长老李殒,状告杨惊。”
剑宗的人,能做出这种事情倒是得不稀奇,不过这杨惊是何人,怎有一股莫名熟悉感。
南城县令正在思索,
旁边,留有一撮山羊胡子的师爷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大变,额头不断流出冷汗,哆哆嗦嗦用衣袖擦拭完,快步走到县令耳边前,说出了那个人。
县令听完之后呆住,好半响没回神,伸出手指着李殒,一副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你你你把话收回去,本官可当做没听见,莫要惹上滔天的祸事!”
县令已经快哭出来,感觉脖子上脑袋都不是自己的,随时都有可能去刑场走一遭。
姓杨的人有很多,但能在避讳制度下使用“惊”这个字的,自从二十四年前开始,便只有,也只能有一个人,当朝的大隋皇帝——杨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