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解了禁足后的第二天,安陵容来到承乾宫看她。
好巧不巧,柔则前脚刚从东暖阁出来,后脚就与她碰了面。
安陵容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一言不发的看向柔则。
从前柔则与富察贵人走得近,无论是她来延禧宫找富察贵人闲话,还是自己在莞姐姐的承乾宫碰见她,总免不了要受她一番冷眼。
与富察贵人直接明了地挂在脸上的傲慢不同,柔则总是一副温婉和煦的表情,但话里话外都在暗讽她出身低微,不配受皇上宠爱。
可惜如今二人身份对调,倒是柔则成了屈居末流的答应了。
柔则显然也没料到一出门就会碰见她,想到过往种种,她的脸上浮现起几分尴尬与恼羞成怒。
然而身在紫禁城,礼数可不得有失,她不情不愿的微微屈了下膝,看也不看安陵容一眼:“安常在好。”
她不忿的想着,就算如今自己一时犯错被贬了位分,可乌拉那拉氏的嫡女,岂是一个区区县丞之女能相比的?
胤禛与她多年的情分,定舍不得冷落她太久,连莞贵人都这么快就解了禁足,想必自己很快就能得到皇上下令复她位分的圣旨了吧!
安陵容在宫中隐忍惯了,此刻也并不愿同她计较,只是沉默着点了点头,就先行一步,继续往前走了。
她来到甄嬛住着的西偏殿,发现淳常在也在。
淳常在正抱着一盘糕点往嘴里塞,甄嬛笑意盈盈的对她说:“吃慢点儿,可别噎着,这里又没人跟你抢。”
“甄姐姐。”安陵容唤她。
甄嬛闻声转过头,讶然道:“陵容,你来了?”
安陵容点了点头:“听闻姐姐洗脱了冤屈,禁足一解,我就想着来看看姐姐。”
她看向身边的宝鹃,宝鹃立刻上前一步,手里捧着两件浮光锦裁的衣裳,递到甄嬛的面前。
甄嬛微微一怔,随即笑了笑说:“这浮光锦极是难得,这次进贡的总共才几匹,听闻皇上都赏给妹妹了。”
安陵容连忙道:“是都赏给了我,只是我哪里敢用这样好的东西,自己留了一件,剩下的除了赠给皇后娘娘和端妃娘娘,还有两件想着拿来送姐姐。”
浣碧白了安陵容一眼,不屑的移开了目光。甄嬛倒是含笑着收下了:“妹妹有心了。”
淳常在仍在专注于面前的点心,这边刚吃下了一块桂花糕,又迫不及待的拿起了一块,腮帮子鼓鼓的。
她边吃边含糊不清的和二人分享昨日的趣闻:“我昨天侍寝的时候,看到皇上穿了一件绣着金龙出云的寝衣,皇上见我多看了两眼,就问我是不是喜欢,说朕让人铰下来送你吧。”
安陵容的脸色一瞬间有些不自然:“然后呢?”
淳常在似是没注意到她的语气变化,继续滔滔不绝:“然后皇上就真的脱下来了,换上了件二龙戏珠的,我就问皇上,是不是方才那件太小家子气了?”
安陵容的表情变得茫然无措。
她想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事都没发生,可心里的苦涩几乎要将她顷刻间给吞没。
甄嬛细心的注意到她的反常,连忙示意淳常在别说下去了。
淳常在却犹未察觉一般,俏皮的拉住甄嬛的手说:“姐姐怎么不让我说了呀?我昨天就问了皇上,新换上的那件寝衣,上面的绣样可真好看,是不是莞姐姐做的?”
“甄姐姐,我宫里还有点事,就先回去了。”安陵容这时开口道。
甄嬛神色有些复杂的看了她一眼,刚想说些什么,安陵容却仍是强颜欢笑,若无其事的转身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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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后。
这天下午,宜修坐在延庆殿,与齐月宾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延庆殿地处相对偏远安静,于端妃的性子倒也合适,这也是她当时自请居住的宫殿。
弘昼正被乳母抱在怀里,奶声奶气的叫了一遍又一遍“皇额娘”,逗得宜修忍俊不禁。
二人闲话了一会儿,齐月宾突然想到了什么,眉眼间染上了一缕忧色:“姐姐,我前几日听宫里的小宫女说,最近京城似乎时疫盛行?”
宜修闻言眼角的笑容淡了下来,忧心忡忡道:“是啊,听说已经死了不少人,闹得人心惶惶的。”
她重生后,不少事情发生的时间节点都与前世略有出入。比如这一世的时疫来的就比前世晚了一段时间,她本来还想过这次不会爆发时疫的可能。
果然该来的到底还是会来的。
齐月宾叹了口气:“果真如此?竟这般严重。”
剪秋宽慰道:“娘娘暂且放心,奴婢听闻皇上已经召集太医院的人手在研究药方了,应当很快就能找到治疗的法子。”
齐月宾点点头:“那就好。”
回忆起前世时疫的经历,宜修还是嘱咐了她一句:“弘昼年幼,襁褓中的婴儿体质最是虚弱,虽说紫禁城如今守卫森严,暂时还没有时疫传进来,但凡事总有万一,妹妹不可掉以轻心。”
然而三日之后,时疫还是在皇宫蔓延开来了。
最开始是在华妃的翊坤宫里出现的,一个叫小德子的宫人染了时疫殁了,据说这病传染的速度极为厉害,一时间人人自危。
很快,其他各宫也陆陆续续的出现了染病的人。
毕竟也是经历过两世大风大浪的人,宜修身为中宫之主,有条不紊的开始安排驱疫的事宜。
上一世最终研究出来的方子她虽看过,不过时间隔的太过久远,早已经记不清上面具体的药材,不过有几味她还是有些印象。
和太医院现在初步配出来的驱疫药草大差不差,还是能起到防护作用的。
她先是下令给各宫分发艾草,每日三次熏烧以驱病气,再命人连夜用太医院配的药材缝制香包,分给各宫的人随身佩戴。
除了柔则。
宜修深谙药理,熟通医术,特意命剪秋在给柔答应分发的药包里,暗中减少了几味药材。
缝制香包的宫女和绣娘们都是经她手来安排的,香包被送去各宫前,也会先给她宫里的人过目。
因此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换掉给柔则的药材,对宜修来说可谓易如反掌。
时疫形势严峻,宫中人心惶惶,香包只能起到辅助作用,并不能确保驱除疫病邪气。柔则假如染上了时疫,也不会有人真有功夫着意去检查她的香包。
宜修不动声色的看着剪秋将几味关键的药材取了出来,再把一个个香包放回了要送去承乾宫东暖阁的那一堆份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