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深非也纵身一跃上了屋顶,谁知脚下一滑,整个人一个踉跄,差点从屋顶栽落下来。
深语浅呆立在书房门口,惊得用手捂住胸口,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深非言迅疾冲到屋檐下,仰着头,忽闪着眼,迎着细密的雨水,紧紧盯着深非也,大大张开双臂,身形跟着慌乱晃动。
深非也接连滑了好几下,好一番手忙脚乱,总算稳住身形。他禁不住抬手拍了拍胸脯,长舒一口气。
低头一瞧,原是青瓦上生了一层褐色青苔,细细软软,极难被察觉。再加上今日下雨,一踩上去便滑不溜秋,极易失足。
他稳了稳心神,刚打算开溜,蓦地一道浑厚有力的声音喝道:“滚下来!”
——是刚踏进院门的深帆。
深帆一袭玄袍,负着手站在院门口。身姿挺拔,神情肃穆,不怒自威。
深非也无奈,瞟了他爹一眼,终究没当面溜走的勇气,便蔫蔫地跳了下来。
哎,要是不滑那么几下,早溜了。
“爹,幼子也闲来无事,能不能跟着一块儿去串门?”深非言见他二哥无事,放下手臂松了口气,又转头乐呵呵往深帆面前跑。
深帆瞥他一眼,一脸正色:“叶夫子叫你背下的书,可都会了?还有平日里让你练的功夫,可有长进?不如,我现在考考你?”
深非言面色一黑,猛地顿住往他爹面前奔去的脚步,抹了一把眼睫上的雨水,赶忙道:“不用了,爹……”说完,当即转身,飞一般往书房钻去。
深语浅仍立在书房门口,她幸灾乐祸地朝擦身而过、一脸土色的深非言,做了个鬼脸,捂着嘴笑得开心。
深非也心中清楚,此去付家,为的是他与付二小姐付雅伶定亲之事。
这两年,他一直在外走镖,家中因而未曾操办他的婚事。
如今闲了这一个月,家里念及他已年近十九,早到了成亲的年纪,于是相看了好几家姑娘,最终选定了医药世家付家。
今日,便是打算带他去付家走动一番,顺道将这门亲事给定下来。
如此一来,待他送贺汐汐去京城之后,回来便能即刻成亲。
之所以叫上深语浅一同前往,是因她与付雅伶乃是闺中密友,能够帮忙增进两家的情谊。
2
洪县,雅商客栈。
苏云亦上午去了箬山,午时来到雅商客栈,却见门口堵着一群人。
细雨纷纷扬扬,如蛛丝般飘舞,洒向人群。
一个极其刺耳的破锣嗓子,从人群中传出:“在我们念舟城,林悦朋就是个臭不要脸的老赖,欠了我们商户好几百两银子不还……”
“他媳妇孩子在老家,那都得像老鼠一样灰溜溜地做人,他倒在这儿人模狗样起来!我呸,他给我提鞋都不配……”
人群咂舌:几百两银子?
平民百姓一年能挣四五两银子就不错了!
苏云亦面色一沉,急速走近。人群里有不少人识得他,纷纷叫着“苏老板”为其让道。
走到中间一看,闹事男子50来岁,蓄着山羊胡,长得尖嘴猴腮,穿着陈旧的深紫色锦袍。
他身旁站着两个客栈小厮,一将他往外推,他便惊叫连天:“哎哟哟,打人了打人了!光天化日,还有没有王法!”
搞得两个小厮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竟束手无策。
这人倒眼尖,看到被人群自动分散又包裹进来的苏云亦,立马满脸谄笑,怯怯道:“苏,苏老板?”
苏云亦着一袭湖蓝锦袍,袍角云纹雅致,同色镶玉腰带束腰,身姿颀长挺拔。
其五官深邃俊朗,气质清贵冷傲,眼底寒光恰似阴鸷寒鸦,令人胆寒。
闹事男子刚触到苏云亦的目光,张狂便瞬间化为乌有,取而代之的是惶恐。他心下一虚,缩了缩身子,忙扭开头去。
“怎么回事?”苏云亦看向其中一个小厮,“林管事呢?”
小厮作礼答道:“回苏老板,这人是林管事旧识。林管事念旧情,好吃好喝招待了五日,他却在客栈行骗!林管事吩咐我们将其赶出去。”
“那为何还杵在这里!”苏云亦冷斥。
两个小厮一愣,随即果断架起闹事男子,往大街狠狠掷去!
人群纷纷往后退。
闹事男子被扔到地上,啪叽一声,衣袍瞬间被地上的雨水浸湿。
人群指指点点,原来是个蹭吃蹭喝的骗子,还好意思揭发别人!
男子“哎哟”一声,梗了梗细长的脖子,满脸写着不服,随后猛地扭过头,朝着苏云亦嚷嚷道:
“苏老板,那林悦朋可欠了好几百两银子的外债呀!您要是不信,只管遣人去查!”
“您千万得小心着点儿,别一个不留神,让他携财潜逃喽!我张某今儿个可是好心提醒您呐!”
苏云亦静静觑着他,眼神似飕飕冷风,吓得他再不敢吭声。
这时,林悦朋从客栈里跑出来。他刚刚在客栈忙,以为这泼皮无赖早被赶走了。
眼前情景令他难堪。苏云亦用人不问过往,现在他的过往,却被公之于众——他看了一眼苏云亦,不由心虚地低下头去。
他曾是个小有成就的商人,只因错信他人,才落得个倾家荡产、身负巨债的下场。
幸而他一向人品优良,债主们信任他,给了他五年之期还债。
他便外出寻觅商机,妻儿则一直留在念舟城做“人质”,以安债主们的心。
而这张闭,不过是他老家一个混混,来洪县后仗着知晓他的底细,便蹭吃蹭喝地拿捏他。
这两日更是胆大包天,竟借他的名义敛财,声称他俩联手,从苏云亦手中,偷摸攒下一批稀缺药材,价高者得——实则暗示他人行贿。
客栈里几个商人见张闭的确与林悦朋走得近,便信了,纷纷向张闭行贿,以便能在这场稀缺药材的交易中抢占先机。
可他们哪里知道,这不过是一场骗局。
林悦朋得知此事后,怒不可遏,竟敢行骗,且败坏他的名声,他急忙命人将其赶出去。
哪知这小人,竟在客栈门口嚷嚷,将他不堪的过往,嚷得人尽皆知!
他实在是,有些无地自容,又深受打击,不由垂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