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执来不及顾忌自己有些虚浮的脚步,径直跳进灵泉之中。
温热的泉水没过头顶,丝丝缕缕属于水元素的本源力量拂过每一寸经脉,却安抚不了如今剧烈跳动的心脏。
他于清澈泉水中睁开眼睛,就见视线正中,仍旧是那一团不甚清晰的洁白。
脑海中零零散散的过往一幕幕串联起来。
沁着淡雅香气的怀抱,抚过自己发顶的手,停留在脸颊或是眼下的指腹,以及——
于自己面前袒露的,白皙如瓷的胸膛。
恍惚间,眼前清澈透明的泉水中似乎蔓延上了丝丝缕缕的鲜红。
他下意识抬手抹了抹鼻端,心思一动,鼻腔猝不及防的灌入水流。
君执无可避免的呛了口水,鼻腔乃至胸肺间是无比陌生的痛感,这会儿正企图寻到岸边,手臂却被一个力道猛地攥紧了,径直拉了上来。
玉如萧刚刚闪身回了灵泉山,却见整个山峰无比安静。
下意识探查了下精神链接的位置,没等几步迈到灵泉旁边,先是看见了和细密泉眼比起来有些格格不入的气泡。
此番赶忙拽着君执从水里捞上来,听着孩子剧烈的咳嗽声,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背。
“怎么半天不见,学上潜水了?”
玉如萧心下疑惑,却见君执听见自己声音的一刹,几乎连带着脊背都是一僵。
他慌忙直起身子,却在目光落入自己面上的一刹那,瞳孔倏地一缩,又猛地移开了视线。
玉如萧看着他面上称得上惊慌的神色,一时间还有些不解。
下一秒就听见小九叮叮咣咣的将什么东西在屋子里一通乱砸。
再一抬头,就看见一团黑影被扔了出来,掉落在草地上。
竟然是……
那个古镜?!
他分明在密室上了结界,因何会被拿出来?
紧接着,没等自己思考出一个所以然,就听小九嗷一声扑上前去,作势要将这镜子丢下山谷,又被他赶忙制止。
玉如萧看着君执无比反常的状态,几乎同一时间意识到了什么。
镜子会映照出内心恐惧,所以……他看见了什么?
是那两年昼夜不分的至暗时刻,还是自己的死亡?
这会儿下意识的抬手,却意外的看见君执身子躲了躲。
或者说,仅仅只是做出来了一个躲避的动作,又强行被他自己制止住了。
玉如萧的手堪堪停在半空,又重新落了回来。
转而抬手一指,纯粹又庞大的灵力顺着指尖飞出,却仅仅只是将这镜子弹飞了出去。
小九突然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开始扒拉山头上的土。
很快挖了个坑出来,将镜子扣了进去,埋得严严实实。
面前,君执却猛地站起身。
“师尊。”他叫道,尾音不知为何带着几分颤抖,“我去修炼了。”
玉如萧尚未来得及开口,就见眼前人很是恭敬的甚至还鞠了一躬,末了转身便跑。
他揉了揉眼睛,却自始至终都没从他头顶上再看见什么黑化进度条。
这到底是看见什么了?
疑惑的目光看向了不远处的小九,却见小九低着头,一副认错的模样,沾满泥土的双手背在了身后。
————
一连几天。
玉如萧算是确定了,君执似乎有意无意的在避着自己。
而且躲避的莫名其妙。
近几日似乎长在了山峰上古树之下,白天自己一睁眼是在练习身法,从密室研究完出来是在盘膝修炼。
等什么时候从别的山头回来,就看见望明小筑灯光昏暗,已经蜷缩在床榻之上睡着了。
总之始终没什么交集。
除去那每日从不缺席的、放在房间内桌案上的一颗药丸。
玉如萧站定在窗边,低头看了看这又刷新出来的一颗丹药,抬手塞进嘴里嚼了嚼,心中不免好奇。
他这是在镜子里看见什么了啊??
一边躲着,一边又将目光时不时的盯在自己身上。
玉如萧一个头两个大。
偏偏问起来的时候,就看见君执更加慌张的神色,而后垂眸一言不发。
腿上突然一沉,小九默不作声的跑过来抱住了他的腿。
不知为何,感觉最近这小东西都变得安静了不少。
他几步走出了望明小筑,看着君执听见动静顿时变得僵硬的身板,“……我外出几日。”
面前人猛地转过身来,“师尊……去哪?”
“下山一趟,有妖兽作乱。”
他道,“和你师叔一起,不必担心。”
君执点点头,低垂的眼眸看不清楚情绪。
等到熟悉的气息消失,这才缓缓抬起头来。
眸底染着几分郁色,最终不声不响的坐下,不自觉的叹了口气。
“唉!”
身侧突兀的又是一声叹息。
君执扭头,就看见小九在自己身侧排排坐下,一边摇头一边叹气,然后苦恼的支着自己的大脑袋。
他试着凝神,脑子里却不可避免的出现了那道白衣翩翩不染纤尘的身影。
小九一愣一愣的看着他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了一个药瓶,缓慢的倒出一颗放入口中。
闭目半晌,又突然睁眼,再倒出一颗放入口中。
循环往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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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下。
玉如萧走了几步,看着周遭树木还带着大片大片的烧焦痕迹,却已经有着不少嫩绿色新芽从焦黑的树干上钻了出来。
“何方妖兽,值得我们二人一同前去捉拿?”
他有些不解,“比当初那头琉璃狮还要强?”
“未必。”戚珩摇头,“听闻河临村旁侧山谷吃人,去而不反,这才怀疑妖邪作案。”
“去而不返?”
玉如萧皱皱眉,“不是幻境?”
“尚且没有定论。”戚珩点头,“想必大差不差。”
“幻境的话……”他拧眉沉思,“不知是否为妖兽所为。”
戚珩没再回应,却是突兀的提起另外一事:“前几日你匆忙离去,所为何事?”
“……没什么。”
玉如萧深吸口气,还是摇了摇头。
末了凑到戚珩身侧,颇为苦恼的嘀咕:“就是感觉孩子近日不怎么理我呢……”
戚珩嘶了一声,抬手按住了自己的眼皮,“你做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