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拉克斯的视野被一阵光芒所笼罩,等到他的视力重新恢复,一间宽阔的房间出现在眼前。
交错的线缆穿过地板和墙壁,数个管道联通着天花板和地面,一排又一排设备在发出低鸣声,上面的仪表盘指针不断摇摆着,空气中传来一股浓烈的化学气味,实验台上不断出现劈啪作响的能量光束。
数百名身穿长袍的仆人正在操控着每一台仪器,科拉克斯能看见这些仆人的半张脸和四肢都是由金属和电缆编织而成的。
科拉克斯看向了巨大房间的中央,一个高耸的平台一直延伸到后方的墙壁,平台的表面是星星点点的灯光,能让鸦王看清金属表层的纹路,这个平台与周围的所有仪器连接在一起,鸦王继续向上抬头。
平台的最上方,一个座椅被闪烁着蓝色能量的管道所环绕,帝皇正端坐在那里,他低垂着头颅,双目紧闭,眉头微微皱起,在帝皇的身上流淌着蓝色的能量,两肩不时跳跃出一些闪电。
科拉克斯从未见过父亲的这般模样,全神贯注的引导能量又忍受着只有他自己知道的疼痛,鸦王想要走上前去,父亲的样子让他感到担心。
还没等科拉克斯抬起的右脚重新落到地面上,他面前的一切迅速被黑暗淹没,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明亮的场景,帝皇仍然在中心端坐着,坐在一个金碧辉煌的王座之上。
科拉克斯感觉自己被注视着,被王座上方那个金色双头鹰的红色眼睛所注视,他重新看向父亲,发现他很平静的看着自己,像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父亲,是我,科沃斯。”科拉克斯单膝跪地,“请你回应我的恳求。”
“我的兄弟被杀死,我的军团死伤殆尽,而叛军的力量日益增加,我忠诚的兄弟们也了无音讯,您知道我的,在我的内心深处从未放弃诛杀敌人的决心,我要将毁灭与风暴带给那些步步紧逼的叛军。”
帝皇毫无反应,仍然像一块巨石一样孤坐在那里。
“父亲!”
“暗鸦守卫将为您与帝国战斗到最后一刻尽管我们的力量十不存一,但军团仍然会战斗到最后一刻,至死方休!”
“我请求您赐予我您的智慧,引导我战胜叛徒!”
科拉克斯的情绪滑向了崩溃的边缘,在将近一年的时间中,他经历了两次背叛,经历了兄弟相残的悲剧,第一个得知了兄弟的逝去,见证了子嗣的覆灭……
在这之后又肩负着对叛徒的复仇与子嗣的期望,又去支援另一个被欺骗的兄弟,又中了黑暗使徒的陷阱,从伊斯塔万五到重回泰拉,鸦王已经筋疲力尽,默默忍受的伤痛也在这一刻即将达到最后一刻。
“我请求你……哪怕让我死……”鸦王哽咽起来。
“吾儿……”这个声音很轻,但仍然响彻天地,进入科拉克斯的脑海中冲散他的疲惫。
科拉克斯抬起头,帝皇已经睁开了双眼,那双金色的眼眸穿透科拉克斯的灵魂,无情但又有善意,他站了起来,金色的铠甲化为能量光点飘散,一件白色的长袍转而出现在帝皇的身上。
帝皇看起来身形缩小了些许,但属于他的气势仍然存在,他离开王座踩在空中向科拉克斯走来,走到儿子的面前。
“起来。”
科拉克斯站起身,帝皇伸出一只手放在他的额头上,温暖的能量进入原体的躯体,能量在体内漫延开来,仔细为他修补着每一处暗伤,抚平他的情绪。
“抱歉,父亲,我知道您很忙,有自己的事情,但我还是要和您单独谈一谈。”说话间,科拉克斯想要再次跪下但是被帝皇一只手拦住。
“事到如今,你经历的太多了。”帝皇的威严从语气中退去,只有尊重和关心。帝皇的身上,光芒开始暗淡,露出原本的样子,褐色的瞳孔,稍显棕色的皮肤,一个普通中年男人的面庞。
“这是您原本的模样吗?”
“我并无真容存在,出于必须又或者我的想法”帝皇回答,“我曾有过数百万个面孔。”
“您现在的样子和我当初在培养舱时的所见一模一样。”科拉克斯回忆着。
“真奇怪,你竟然记得?”帝皇的武器有疑惑也有严肃的存在。
“我已经知道你想要什么了,我的儿子。”帝皇说。
“赫尔墨斯曾经告诉我,您的基因研究成果或许可以帮助我在最短的时间内重建一个完整的军团,我想问问,这是真的吗?如果是真的,我请求您帮助我。”科拉克斯说道。
“他给了你一个希望?也用希望来让你改变想法。”
“是的,我坚持到了离开伊斯塔万五,我本想立刻回来面见您,但是赫尔墨斯告诉我基里曼可能遭遇的危险,我又去帮助兄弟了。”
“如果这个希望只是一个善意的谎言呢?”帝皇继续问。
“我……”科拉克斯刚刚被抚平的情绪直线下滑,他很难接受所谓的善意的谎言,看见希望破灭并不好受。
“我不会怪他的,他给了我一个拼死奋战的目标,他可能是不希望我失去信心而已。”
“如果这是善意的谎言……”科拉克斯停顿一下接着说道,“我请求您的允许,让我们对叛军发起进攻,让我和我的军团在荣耀中逝去。”
“你为何要牺牲自己和你的子嗣?”帝皇听起来很惊讶。
“我必须为原体和星际战士失去的荣耀、牺牲的战士、战死的费鲁斯报仇,否则这些东西将会像剑锋一样将我撕的粉碎,所以我不能留在泰拉,等待着最终命运。”
“原谅我的自私,父亲。”科拉克斯注视着帝皇的面庞停了下来。
帝皇发出一声叹息,“我知道了,科沃斯。”
“这是你的天性使然,在怒吼中毁灭敌人和自己。”
“但是,我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你没有必要这样牺牲,赫尔墨斯说的是真的,而我也会给予你这份礼物,一份对于你来说远超一切的礼物。”
帝皇又一次伸手,放在鸦王的头上,那跨越万年的记忆涌入了原体的大脑中去,尖锐的的痛楚席卷全身。
承载帝皇一小部分记忆的碎片被科拉克斯所接收,崭新的陌生记忆在大脑中不断闪烁着,将其他的记忆按压下去,这个过程固然痛苦,但是原体强撑着自己去压制反抗的本能。
无数晦涩难懂的技术性词语和公式出现了,尽管它们看起来很难理解,但是科拉克斯发现自己逐渐理解了这一切,他看到了很多,其中一个碎片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自己”正在和一个叫做格雷戈尔-孟德尔的家伙交谈着,孟德尔高兴的和“自己”分享着他的研究成果——分离规律与自由组合规律,自己在凯旋大厅看到过!
到后面,他理解了创造自己的那个项目,他惊讶于创造自己的那个大脑所展现出来的创造性,但是它并不完整,还有一部分空缺着,科拉克斯猜想帝皇保留了项目中来自帝皇基因的那一部分。
还有一些额外的记忆,来自帝皇创造禁军赫尔墨斯时的画面,一颗鲜活的心脏在赫尔墨斯体内跳动着,又一个“心脏”被安置在了赫尔墨斯的体内,独属于他的第二“心脏”,也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科拉克斯想要知道这个“第二心脏”到底是什么东西,可是除了它如同肉球一样的外表之外什么信息都没获得。
最后,他听见了一些断断续续的话,画面向上,马卡多赫然出现,这老头也会手术?马卡多说了很多,但自己只听见了——“储存……成长……生命……保险。”
随后这些记忆停顿下来,下一个画面随之而来,泰拉皇宫的异象,培养舱被卷入亚空间吹向四面八方,随后实验室又被拆除,转而在一个新的地方被重建。
没多久,科拉克斯感觉自己恢复了属于自己的意识,睁开了双眼,而帝皇耐心的等待着儿子接受他的礼物。
“这些就是赫尔墨斯说的,您的实验室和其中第一批星际战士的研究笔记和所有原体共有的样本?”科拉克斯仍然感到不可置信,如此重要的东西就这样给我了?
“他说的有一些夸张,不过里面的东西足够支撑你的军团重建计划了。”帝皇说着。“这是我唯一能给你的帮助,我必须回去了,我的离开会让网道的局势不再稳定。”
“网道?”
“一个新的入口,是我毕生的心血,好在它目前还没有覆灭。”帝皇回答,“恶魔们翘首以盼,随时准备攻破皇宫的防御,而我的禁卫们正在为我争取足够的时间。”
“我还是没完全搞清楚你说的。”科拉克斯承认道。
“你无需理解所有,暗鸦守卫会从伊斯塔万五的灰烬中站起来,再次给予人类之敌迎头痛击!”帝皇说。
“我将带领军团重新站起来。”科拉克斯单膝下跪。
“我给你的不只是技术,你还要保护好它,你可以像曾经的我一样建立崭新的部队,但是在实验室中也拥有摧毁他们的武器,它可以瓦解每一位星际战士的力量与存在。”
“我将至死守护住他!”鸦王坚定的保证着。
“不仅如此,你要摧毁一切不该知道它存在的人,决不能让荷鲁斯得到这份技术,否则他就会创造出多恩无论如何也无法抵挡的大军,向我发誓!”帝皇严厉的说着。
“我向您发誓,作为您的儿子和将军,我将摧毁一切妄图得到这份技术的人和他的创造物!”科拉克斯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即便有可能让你毁灭暗鸦守卫和你创造的军团战士?”
“我将仍然坚持自己的誓言!”
帝皇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他看见了鸦王的坚定,他也相信鸦王为了保证技术不被利用宁愿摧毁自己的军团,帝皇转身走回王座,长袍重新变为金色铠甲,光芒再次遮蔽原本的样貌。
帝皇在转身即将坐上王座前停了下来,看着鸦王说:
“还有一件事,吾儿。”
“技术受到严密的防护,只有我亲自前往才能通过防护或者解除武器,但是我需要应对网道的缺口,不能离开这里。”
“我相信我有了您的知识后可以通过防护。”
“你需要等待,我会让赫尔墨斯重新站起来,我会让我的禁卫带你进入,他也会帮助你守护基因技术。”帝皇说罢,再次坐上了王座,他的身躯也被一道金色的光芒所包围。
帝皇重新闭上双眼,风暴在大厅中激荡,王座与帝皇融入了风暴之中消失不见。
————
科拉克斯又一次睁开眼睛,他正躺在地板上,多恩与马卡多围着他,试图搞清楚发生了什么,而那些帝皇的礼物仍然深深烙印在脑海中。
“马卡多,我需要赫尔墨斯。”科拉克斯站起身说出第一句话。
“艰巨的任务,我会尽快把赫尔墨斯送到你身边。”掌印者说,“你现在就可以开始准备了。”
————
一个较为昏暗的房间中,只有一盏可以覆盖整张床位的光亮让人认为这里不是监狱,褪去盔甲的赫尔墨斯双目紧闭的躺在那里,身边是足足四名万夫团中最擅长医术的禁军在讨论如何制定唤醒赫尔墨斯的计划。
A:我相信我们从未见过这种情况,分崩离析的身体拼凑出一个还有生命迹象的人?
b:是的,这种情况或许只有帝皇知道该怎么做。
c:帝皇在忙,我们不可以去打扰他,或许我们可以将这位冠军放进静滞立场中去,等到帝皇脱身再做打算。
d:瓦尔多元帅和三位护民官都要求我们治愈好他,足够看出赫尔墨斯肯定有自己的责任需要进行,把他放进静滞立场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c:……
b:或许可以试试我们之前搞出来的刺激型强制唤醒的技术。
A:那个技术你不说我都快忘了,死亡率是多少来着,我也觉得可以试试。
d:死亡率百分百的东西你们两个人是怎么敢用的?!
这时,门突然打开,马卡多拽着一男一女走进了房间中,“你们可以暂时休息了,这里交给我吧。”
四名禁军放下手中的东西离开了房间,而这时被马卡多拽住的男人面红耳赤的对着他嚷嚷着。
“你在搞笑吗?马卡多!我是遗传学家,不是医生啊!”
“马卡多,你还是不要指望孟德尔这家伙了。”那名女人看着孟德尔不屑的说着。
“艾琳你什么意思啊?我好歹名字里面有孟德尔几个字好吧。”孟德尔向着赫尔墨斯的床位走去,虽然自己只是对医学“稍有涉及”,但他还是眉头紧皱的说:
“或许你可以去找尔达帮帮忙,她身边不是有几个星际战士吗。”
“你给他植入了那个小玩意?你知道这是有副作用的对吧。”名叫艾琳的女人在检查一番后严肃的对马卡多说。
“但是对于他来说利大于弊。”
“算你运气好,没让他死在手术台。”艾琳从身上取出一副黑色的手套,触摸着赫尔墨斯的身体。她闭上眼睛融入了意识当中。
在几分钟后,艾琳睁开双眼恢复意识,“孟德尔,把你的‘豌豆’交出来!”
“我自己都没多少那玩意了,你这是要我命啊!”孟德尔迅速向后退去,结果被马卡多一把拽住。
“这次不管怎么说,我都不给。”孟德尔神色坚定的说,然后又用商量的语气说,“不就是个特殊版本的炼金生物吗?你和陛下再搞一个不就行了吗?”
“他不是一个炼金生物,你觉得我把你带过来是因为赫尔墨斯只是一个特殊版本的炼金生物吗!”马卡多的语气变得严厉起来。
“好好好,我给,真是欠你的了。”孟德尔把马卡多拽住自己的手放下去,懊恼的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