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绵绵,青山白了头。
陆观南坐在床边,手指拂过床上少年的脸颊,从额头到下巴。
沉睡的少年无意识地咳嗽了一声,身子动了动,往被子里缩去,快要将头都蒙起来了。
陆观南眉心一蹙,将窗子关好,又添了些炭火。
雅致富丽的屋中,甚是暖和。
或许是感知到温暖了,凌当归把被子往下拉了点,盖到肩膀的位置。
陆观南再度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地垂眸看着。
凌当归。
是阿凌新的名字,又或许就是他原本的名字。
当归,当归。
可真是契合如今他的处境。
自醉晚楼遇见后,陆观南暗中跟随、观察他,不知在心里念过多少次这个名字,不知多少次牵肠挂肚,如梦似幻。
他害怕又是一场幻梦,醒来之后只余空。
他甚至都怀疑,昨日重逢的种种,都是他臆想出来的假象。
直至真切地摸到他,感受到了手指的温热,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是真的,他盼望了八年的事情,终于实现了。
阿凌的容貌与凌纵很不同。
陆观南的手指像一支画笔,细细描绘着少年的容貌,黑眸沉沉,蕴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竟有些痴迷。
他长得很漂亮,却不是阴柔的那种漂亮。
桃杏般的眼睛黑白分明,像太阳底下熠熠生辉的黑曜石,像山林溪石上流淌过的泠泠清泉。他也很爱笑,对长辈时笑得乖巧讨喜,路见不平时的笑容满是意气风发、志得意满,对沈意时带着些慵懒嫌弃,鲜活生动,光润明亮。
若陆观南是一张苍白、暮气沉沉的泛黄画纸,那么少年便是上元夜的烟花一样明媚夺目,瞬间使画纸生花,满是锦绣成堆。
短短几日,不知多少个时刻,陆观南都想将他捉起来,锁起来,不让他对别人笑,那样的笑容,只该属于他一个人。
陆观南看了许久,也想起了很多往事。
八年过去了,原本变得模糊的凌纵的脸,被眼前这张好看得过分的脸取代。嬉笑怒嗔痴怨,千百种神态,点点滴滴浮现眼前,陆观南竟觉得愈发生动,他不由地喉结滚动,手指压在他的嘴唇上,柔软如云。
这个人正是……色彩分明。
陆观南的脑中突然冒出这么个词。
阿凌很白,第一眼瞧见就是明亮的白,连脖颈都很白。在这份亮白的衬托下,一切其他颜色都显得极其艳丽。比如嘴唇的红意,与脸颊相连的耳垂处的那颗红色的痣,甚至他眼下淡淡的乌青。
真好看。
让陆观南移不开眼的那样的好看。
他俯身去吻,从唇角,到面颊,再到耳垂,拂过红痣。
……
凌当归只觉摇摇晃晃,悠悠荡荡,他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鱼,有什么潮湿的东西在舔自己的耳垂,很痒,也热乎乎的。他无意识哼了一声,脑袋往旁边躲。
那个潮湿的东西停顿了几秒,凌当归还以为安静了。
谁知下一刻,他的嘴唇被强硬地入侵撬开,舌尖被勾着挑弄牵出银丝,甚是狎昵。
“唔……”
凌当归吓得猛然清醒了, 一睁开眼睛,就对上陆观南那双乌沉沉的视线。
这么一对视,凌当归又恼又羞,而对方呢则明晃晃的,竟还抬手将凌当归摁向自己的怀中,更肆意了,他的另一只手搭在凌当归的腰间。
有个东西,热浪滚滚。
“你……你、你怎么……”
又说不出话了。
但凌当归红着脸还是想骂人,不是……这么狂放的亲法真的好吗?他只是一个纯情少男啊,真的受不了的,万一不小心擦枪走火……
陆观南擦着他的嘴唇,一片莹润红艳,微微张着,眼眸更是暗沉。
“时隔多年,你见到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跑。我不过亲你一下,你便推我,百般抗拒。”
凌当归呆滞,眨了眨眼:“……啊?”
哥您那是只亲一下吗,他嘴巴又红又肿……
陆观南眯了眯眼眸,危险性蔓延。
凌当归后背发寒,他赶忙摆手,也不知怎么想的,还要再垂死挣扎一会,话不过大脑,没什么底气道:“……大哥您真的认错人了……”
若在平时,凌当归自然清楚,瞧着对方这个态度,必然是十足的把握。奈何他现在,智商堪忧,完全没法思考。
他这话一出,陆观南气得咬了咬后槽牙,竟是冷笑一声。
“你在怀疑我?”
凌当归结巴道:“没没没,不敢不敢不敢……”
陆观南又是一声冷哼,“来人!”
不一会,屋子搬着满了箱子。亲卫军眼观鼻鼻观心,只当什么都没看见。
凌当归已经懵了。
“这些箱子,看着熟悉吗?需要打开,查验一下吗?”
陆观南翻出最近的箱子里最上面的一排,铺开宣纸与画轴,“韦太傅的诗文,朕的画,还有,祁王府时的地理志……”
他翻开地理志,翻到被蜜饯印出痕迹的那一页,又展开青绿山水的折扇,属于过去的记忆被一点一点打开,陆观南心口绞痛,问:“凌小公子?熟悉吗?”
……熟悉,熟悉,这些东西若全都卖了,他能比皇帝还富。
凌当归咳了咳,眼神飘忽。这还怀疑什么?他大概知道是怎么被抓到了的。哎哟,他就不该卖地理志!让陆观南顺藤摸瓜,找到了珀州,找到了他……
不对啊,他这个截然不同的相貌,陆观南凭什么笃定???他如果死不承认,那陆观南也没什么办法吧。
凌当归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俨然不到黄河不死心,弱弱道:“那也不能就一定是我啊?可能有什么误会吧,比如说我只是碰巧抛到了这些东西……”
陆观南沉默,沉默期间死死地盯着他,看起来情绪很不妙。
凌当归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过了……但他不是在正常提问吗?
陆观南出声了,冷笑,还是冷笑!
凌当归有点不爽,刚想建议一下,就见对方伸手向自己的脖颈。脖颈处一凉,但牵出一缕暖意。
坠着小猫玉坠的红绳被拽出,在凌当归眼前摇摆。
玉常年贴着人的肌肤,变得莹润多彩。
“呃……啊这哈哈 ,我就戴着玩……”
好吧,玩脱了。
陆观南握住玉坠,意味不明道:“阿凌,你是个念旧的人。可好像只念过去的物件,不念过去的人。见我就跑,这么多证据摆在面前,还是不承认。怎么,我就这么让你讨厌吗?”
凌当归脱口而出:“谁讨厌你了……”
“讨厌也没关系,恨也无妨。”
现在的陆观南跟八年前真的很不一样,他都会打断阿凌的话了。毕竟当了皇帝,眼神气场强得不可一世。
他岿然不动,对亲卫军道:“你们都出去,吩咐人烧水。”
“是!”
箱子又被搬出去,门被关上。
凌当归不由地愣愣看他。
陆观南搭在他腰上的手往下,指尖微动,凌当归只觉腰间的束缚骤然松散,竟是腰带被解开了,陆观南将腰带一扔,目光灼灼。
凌当归:“……”
这是要干嘛?
他突然觉得很不对劲!
“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点事,要不咱们改天再聊……”
动来动去的,一点都不安分。
陆观南不悦地啧了一声,用苍雪剑勾回腰带。
“你要干嘛?”
凌当归觉察到危险,反抗!必须要反抗!于是他立马翻身闪躲下了床,陆观南反应也快,两个人竟还过了几手。
凌当归刚被亲过,力气打了折扣,让陆观南有了可乘之机。他整个人被摔在软绵的床榻上,还没反应过来,双手已经被腰带捆住,给他气得够呛,“你也是堂堂皇帝,这样耍阴谋诡计不好吧!”
“皇帝?”
陆观南将他的双手举着高过头顶,剥了他外裳,倾身咬开他的里衣系带,声音低沉,“凌公子不是不认识我吗?”
“一码归一码啊……你别动我衣服了……呃!陆观南!你别发疯!”
陆观南丢开他衣裳,轻舔过那颗红痣,单手解开自己的带钩,玉佩碰撞当当响,一边用着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语调,耳语道:“留着声音,待会叫。就叫……朕的名字。”
……
凌当归狠狠咬在面前男人的手臂和腰腹上,咬下一个又一个齿印。
男人丝毫不觉得疼痛,反而更用力了。
凌当归虽然感觉整个人快摇晃到要散架了,但他莫名地坚定!
一定要守住最后的尊严!
那就是——坚决不叫他名字!
迷乱之时,凌当归睁开了不觉早已水润的眼睛,见到了陆观南情迷放纵的神态。
凌当归心扑通扑通地跳着,扭过头去,这才发觉原来是在船上。
江河上烟波浩渺,白雪纷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