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弟,皇兄邀你来是想聊聊春猎日。”
三皇子府书房,东景铭将一张地图展开摊在桌案,让出一个位置,示意东亭澜过来一起看。
“这是猎场的地形图。这一片,是往届举办春猎的地方,在猎场外围。而这片是内围,较之猛兽多,地形也更复杂。”东景铭手指在地图上轻点,向他一一讲解。
“虽然我没参加过,但也有所耳闻,往年总会有人擅闯内围,四年前还出了件大事。”
也是那一年,黑甲卫大半的人被推出来顶锅,说他们玩忽职守,布防出现漏洞,才酿下后果。当时负责守卫猎场要地的就是黑甲卫。出事后,五队正副统领引咎自尽,只有莫梧因着是太尉之子,被判与其他黑甲卫流放。
正是那年,东亭澜将莫梧救下。之后的两年,莫梧往返流放地,流放数百人最后也不过只带回了五十人,余下的,都死在了流放之地,何其悲哀。
如今五皇子府里的护卫,皆是当初的黑莫梧带回来的人,只是换了副面貌,不能以真面目示人。
而今宫中主管防卫的变成了麒麟卫,当初侥幸逃过责难的黑甲卫已经被降职,虽还担着黑甲卫之名,却已经与普通侍卫无异。
“不错,凉楚那帮人总是挑事,你应该知道参加春猎的都是些世家子弟,脾气盛,哪能经得住激,就找到布防漏洞溜进去了。”
东景铭无奈摇头,“但即使布防再好,也许也避免不了那场祸事。”
东亭澜视线凝在内围地形上,听到东景铭的话,嘴角扯出一抹嘲讽,一群无知无畏的世家子弟闯出来的祸,却要那么多条人命去填。如今四年过去,好像大家都替黑甲卫认下了“布防有漏洞”这个罪名。死去的冤魂如何平怨。
“所以呢,三哥对这次春猎是有新想法了?”
东景铭轻点桌案的动作一顿,本想引东亭澜提出一些法子,他再顺势提出完善,到时候若出了什么意外,还能推到他身上。也不知道这小子是真愚钝还是装的,竟然先抢了话茬。
“我昨晚回府就想了许久,若是直接开放内围,你觉得如何?堵不如疏,再严密的布防,总会有缺口。”
东亭澜声音低了不少,透着股不自信和局促,“这事我没有经验,也没实地去过猎场,不能给皇兄提什么有用的想法。”顿了顿,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恍然道,“有了,若皇兄觉得这样稳妥,可以跟三部的大人们提一提。若是他们觉得可行,那就一定没问题。”
东景铭默了,这五弟该不会是个棒槌,那几个老头怎么会觉得可行,他们恨不得将外围再缩小点,避免再生事端。若只他一人坚持开放外围,定会引起众人疑心,到时候东陵煜若是拿这说事,他可讨不了好。
之后他又尝试着引导东亭澜接他的话茬,奈何对方就跟听不懂一样。最后无法,他只得道,“这样吧,我们现在去猎场看看如何?也许亲眼看过,就能打开思路了。”
“可以是可以,但你知道的,我不是住在冷宫就是启岚质子殿,没见过什么世面,应该帮不上皇兄。虽说父皇让我辅佐你,但......我多少有些无能为力。”东亭澜指尖摩挲着地形图的边角,不时卷起一点,又仔细压平,语气低落,“父皇许是觉得落下我一人不太好。”
东景铭面色扭曲一瞬,够了,我知道你废物了,不要再说了。
围观了全程的姜蘅和886:好家伙,他家殿下(大反派)也这么能演啊。
886一副过来人样子的感慨:“一个被窝里果然睡不出两种人。”结果还不等姜蘅接话,它突然激动地蹦跶起来,“超配的!绝配!顶配!”
姜蘅突然庆幸还好意识空间的屏障不是块玻璃,不然就886这蹦跶的架势,怕是能踩碎了。
可惜来活了,不能继续看他的殿下演戏了。
“兰大夫,徐老,殿下有请。”
姜蘅站起身,将只吃了一口的糕点放下,又拍了拍手上的碎屑,还是家里的好吃。早知道出门前多炫两盘了。
临出门前,姜蘅凑到徐老身边,讨好谄媚地笑笑,“徐老,记得刚才我们说的。”
徐老板着脸点点头,虽然他对兰衡的医术很服气,但已经不打算跟他深交了。姜蘅也不在意他的冷淡,兰衡的做的事,关他姜蘅什么事。
“殿下可想好了?”
重新见到东陵煜,姜蘅发现他的更阴沉了,嘿,他不开心,姜蘅就开心了,但还是要表现出一副担忧的样子,生怕东陵煜选择让自己棘手的法子。
东陵煜沉着脸凝视他,但凡别人有办法,他非把这人舌头拔了解气。没把握的事也敢挂在嘴上,够胆。
886抬手捂眼,又来了又来了,这种被坏东西盯上的感觉又来了。等宿主给他扎两坨粑粑的时候它再围观好了。
“本殿选第一种。”眼见着对方偷偷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东陵煜更憋屈了。
“那行,草民就先回去做些准备,明日再来给殿下医治?”
“兰大夫和徐老这几日就住在府里吧,需要什么东西直接跟林安说就行。”东陵煜指了指身边的内侍,就是刚才负责偷听的那位。
徐老知道这事没有转圜的余地,就应下了,眼见兰衡还要开口,扯了扯他的袖子摇了摇头。
最后二人被安排在了隔壁的院子,等进了自己房间,姜蘅又是要求换上更软的蚕丝被,又是要求一日三餐要按他提的来,还要摆上摇椅,连窗棱都要遮上,美其名曰不遮上会影响他睡懒觉。活像这辈子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享福,可劲的提要求。
林安都一一应下,眼看他没完没了了,才忍不住出声打断 ,“兰大夫,敢问明日为四殿下医治都要准备些什么。四殿下还等着我回话。”
姜蘅这才假装反应过来他有些忘形了,忙收敛了市侩的嘴脸,将需要的东西依次道来,气口都不带换的,也不管林安记不记得住。奈何林安听完,点了点头,脸色都没变一下,就出去了。这小内侍的记性跟当初的小二有的一拼啊。
等人走了,姜蘅瘫在刚摆好的摇椅上,脚下一蹬,惬意的不得了。
林安出了房间,就一路疾行,直奔徐老住处。
“徐老,殿下有话有问,请稍等我片刻。”
不等徐老答话,他走到桌案,快速研墨,都要抡出残影,提笔把姜蘅罗列的药材,器具默写下来。
“这是?”
等林安写完,徐老凑过去一看,只觉两眼一抹黑,字面意思的黑。这他娘的每个字都糊作一团了,谁能认出来写的什么。哦,不对,还是有人能认出来。林安无视对方便秘一样的脸色,点着纸面一一道来。
“这些都是方才兰大夫交代的,说是明日要用。殿下让你看看,可有何问题。”
虽然徐老没有办法解毒,但药性搭配是否相克还是能看出来的。
徐老听他一连说了几十种药材还没停下,忍不住打断,“停!重新说,老夫拿笔记下来。”
林安无法,只得从头说起。
“这方子我还要研究一番,是否有问题,目前还看不出来。”
“那行,晚些时候我再来。”林安说着就要离开,一脚跨出门槛时,突然转身,“徐老对衣食住上可有什么要求?”
“这样就很好了。”哪敢提什么要求啊,他可没这么心大。
听他这么一说,林安古怪地看他一眼,刚伺候完一个厚脸皮的,突然碰到正常人还怪不习惯的。却也不再多言,继续往外走了。
徐老看不懂他的眼神,也不在意,拿起手中的药方细细研读了一遍又一遍。总在有些思路时,又因其他药材断了,百思不得其解,也许这就是他没办法替四殿下解毒的原因吧。
而心大的姜蘅,此时正在躺椅上昏昏欲睡。那上百种药材大部分都是他挑着名贵的难找的随口一说,真正要用到的不过几样,看他不把东陵煜府库掏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