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九霖没有犹豫,镇定自若地回,
“外面的路都被堵死了,车进不来,我们也出不去,我让他去联络救援了。”
他当然是骗她的。
纪凛凛闻言点了点头。
颓废地缩在床上,安静听着外面暴雨砸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整个人看起来,病态又绮丽。
眸光转瞬,好像注意到床边好似有什么暗黑色的痕迹。
她眯起眼睛定睛细看。
是……血吗?
没有看错,是血。
她抬头看过去,动了动唇瓣。
“霍九霖。”
男人应了声:“嗯。”
她眉间慢慢爬上关切之色,“你是不是受伤了?”
霍九霖眼皮轻轻掀起,面不改色地回,“没有。”
纪凛凛不信,又低头看了一遍床边的血。
视线逡巡,看到了角落被揉成一团的绷带。
她这才想起霍九霖的腰上原本就有枪伤。
下飞机的时候,他背着她走下舷梯。
轿车被落石砸得凹陷变形的时候,他又把她抱出了车窗。
然后,又拉着她在树林里跑了那么久。
他的伤口,应该早就被牵扯撕裂开了吧?
刚刚,他居然还跟她,跟她……做。
她刚刚昏迷了,也不知道他到底做了多久。
但根据外面的天色,和她身体的酸痛程度分析。
时间绝对不会短。
纪凛凛身体往前倾,去抓他的衣服,想去看他腰上的伤。
“让我看看。”
霍九霖在第一时间避开了。
纪凛凛只抓到他衣服的一个角。
她觉得自己不可能猜错,“你肯定受伤了,地上有那么多血。”
她试图继续去摸他的腰。
霍九霖却将她伸来的手捉得紧紧的,低头看了看她瓷白细软的手。
知道骗不了她。
“我血都止住了,你这么饿狼扑食,怕是等下我又得血流成河了。”
纪凛凛闻言,伸过来的手蓦地收了回去。
“……对不起。”
男人的表情倒是不以为意。
“知道对不起我就赶紧好起来,我可不会再背你了。”
纪凛凛眉头轻轻一蹙,一只手也不安地绞着衣角。
他明明都受那么重的伤了。
“为什么……”
她眼神里掺杂着许多复杂的情绪。
霍九霖接过她的话问,“什么为什么?”
女孩子肩膀微微耸动,像是背着无形的重担,
“为什么不在罗马好好养伤,为什么要跟我一起飞过来?”
霍九霖看着她闪烁不定的眼神,蜷起食指,轻轻刮了刮她的鼻梁。
“要是我不跟来,你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哭鼻子。”
纪凛凛闭嘴了:“……”本来她还有点感动。
片刻后,又硬气地说,“霍九霖你真是不要命了。”
“不要命?”
霍九霖并不这么认为。
他觉得他现在惜命得很。
他得活着,才能成为她的依靠。
“你指哪件事?”
纪凛凛诚实道,“从下飞机到现在,所有的事情。”
霍九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沉默了几秒,才故意说道,
“如果我因为纵欲过度导致失血过多而死。”
“好像,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
纪凛凛:“……”老不正经。
还能耍贫嘴,应该死不了。
她从那条换下来的裤子口袋里摸出了手机。
没电了。
她抬头不确定地问,“救援什么时候能到?”
妈妈……还在等她。
她紧握手机,眼眶又开始发红了。
霍九霖估摸着,莱颂应该快找来了。
“应该快了。”
“嗯。”
纪凛凛闻言下了床,走到门口,小心地推开门。
外面的雨小了一些。
很快,外面便传来了直升机的轰鸣声。
声音越来越近,还带起了一阵大风。
纪凛凛下意识退到屋里,却撞在了霍九霖的怀里。
霍九霖站在门口往外看。
直升机缓缓降落,稳稳停在木屋前面的空地上。
机舱门打开,从上面跳下一个身形健硕的男人。
“先生,抱歉我来晚了。”
那人停在霍九霖面前,恭敬地弯腰。
霍九霖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随后牵着纪凛凛的手,带她上了直升机。
刚刚那个男人也跟了上去。
机舱门关上后,直升机很快起飞。
纪凛凛从舷窗往下看。
底下遍布着茂密的树林,还有可怕的泥石流。
直升机正经过他们的轿车被落石砸中的地方。
纪凛凛从上空看到了被夹在落石之中的那辆变形严重的轿车。
那是……什么?
驾驶座里,好像躺着个人。
一动不动。
看到这里,纪凛凛的拳头倏地攥紧。
那个人,一定是霍九霖的司机。
可刚刚霍九霖不是说,司机去找救援了吗?
她忽然什么都明白了。
司机死了。
是因为要在这种恶劣的天气送她回去见妈妈。
所以,才会发生意外……
刚刚,霍九霖是骗她的。
那一刻。
纪凛凛忽然感觉胸口像被压着一块巨石。
连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
内疚,自责,懊悔。
所有复杂的情绪都在那一刻纷至沓来。
她双手下意识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指甲近乎嵌进了头皮里。
泪水也在一瞬间模糊了视线。
霍九霖注意到她突如其来的异样。
“怎么了?”
纪凛凛不停地摇头。
那双捂在眼睛前面的手,不断从指缝间渗出眼泪。
霍九霖也朝窗外看了一眼。
看到了底下那辆轿车。
也就明白她为什么会忽然这样反常了。
肯定是看到轿车驾驶座里的司机了。
他解开安全带侧身过去抱着她,轻轻掰开她的手。
“没事的,都过去了。”
纪凛凛在他的怀里哭得歇斯底里。
“都怪我,是我害死了他。”
一边说,一边剧烈地颤抖。
“如果不是我非要回来看妈妈,那个司机他就不会死,你也不会又受伤……”
“都怪我。”
强烈的内疚自责,融合着对妈妈离世的悲伤。
纪凛凛的情绪像是要彻底崩溃了。
霍九霖摸着她的头发,缓慢滑过她瘦弱的背脊。
耐心安抚怀里这只受了伤的小兽。
“不关你的事,他是在为我做事。”
纪凛凛心里的煎熬直接到达了顶峰,仍在拼了命地摇头,声音也哽咽着。
“不!是我!是我害死了他……”
除了哭,她好像也找不到别的可以发泄情绪的方式了。
“凛凛。”
霍九霖继续安慰,
“你可能不知道,卡维拉所有的成员。”
“在他们选择加入的那一刻,就已经把自己的命交给我了。”
“执行任何任务,可能会遭遇的任何变故,他们都提前预想过。”
“所以凛凛,不要自责,不关你的事。”
“他们是在为我做事。”
怀里的女孩仍旧哭得很大声,根本停不下来。
霍九霖摸着她的头发说,
“我会让人处理好他的后事。”
一个小时后。
纪凛凛的心情算是平复下来了一些。
直升机在离纪凛凛家不远的一块空地停了下来。
机舱门缓缓打开,霍九霖先下了飞机。
撑着长柄雨伞,转身牵着纪凛凛的手,带着她下来。
莱颂也从直升机里跳下来,伸手递来两个纸袋。
“先生,这是您让我提前准备的东西。”
霍九霖接了过来,递了一个袋子给纪凛凛。
“把这个换上。”
女孩子的眼睛都哭肿了,她低头看了看袋子里的东西。
是一套纯黑色的衣服。
“谢谢。”
她拿着衣服走进了旁边的更衣室。
霍九霖也提着另外一套衣服去换上了。
两人相继换好了衣服。
霍九霖牵着纪凛凛的手,往纪家别墅的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