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这次没再将血滴在纱布卷上,而是掬着血在掌心悬在纱布卷之后。
那傀儡蛊在吸尽纱布卷上的血液后,闻到来自空气中的更浓郁的血腥味果然没有立刻退回去。
那漆黑的绿豆粗的身体在纱布卷前徘徊一阵,最终还是被那浓郁的黄金帝蛊之血吸引身体向外蠕动。
眼看着那蛊虫身体一圈圈缠绕上纱布卷向白芷掌心靠近,众人紧张得屏住呼吸。
那蛊虫身体太长了,难怪慕容烨会那么痛苦。
白芷缓缓向后移动手掌,大概是血液味道太过诱惑,傀儡蛊已经放弃了警惕,追着那血味一路前进。
眼看着蛊虫最后一段尾巴也已经全部从慕容烨身体里出来,苗齐白立刻示意阿泗上前,同时将缠上傀儡蛊的纱布卷连同筷子一起扔进了坛子里。
沈浪同样迅速的左手倒酒右手扔火,最后“啪”一声脆响,坛盖盖上,里面发出了砰砰的撞击声,不多时,声音停歇,苗齐白说:“死了。”
众人这才齐齐松了一口气。
尹决明早在蛊虫离开慕容烨身体的一瞬间就将白芷拉进了怀里,他手上已经沾满了血,尹决明给他胡乱包扎了一下,随后一把将人抱起,对众人道:“我先带他回去休息。”
尹风点点头,向白芷投去感谢的目光,而后又道:“阿明,好好给白公子处理一下伤口。”
“我知道。”尹决明闷闷地应声,随即抱着白芷走了。
阿泗立刻跟了上去。
苗齐白将慕容烨脖颈上的伤口包扎好,对尹风道:“十三皇子已经无碍,尹副将不必忧心,今夜让他好好睡一觉,明日就没事了,只是伤口需要养两天。”
尹风将慕容烨安置好,起身对苗齐白抱拳行一揖:“多谢苗神医。”
沈浪同样抱拳:“多谢苗神医。”
尹决明抱着白芷回了房,阿泗打了水过来便退出去了。
“尹恬?”
白芷瞧着低头细细给自己处理伤口的人,轻轻叹了一口气,用完好的那只手抚还在他头顶,轻叹:“尹恬,你是在生我的气?”
尹决明低着脑袋摇摇头,。
“那你为何不同我说话?”
尹决明依旧低头不语。
白芷盯着他半晌,轻轻皱眉,忽地又攥紧受伤的手,刚缠好的纱布顿时又渗透了一丝血迹,尹决明看得心头一跳,忙将他掌心打开,终于抬头看向他,语气满是心疼:“阿芷!”
“我以为你再也不想同我说话了。”白芷垂眸,视线落在那眼角晶莹的泪珠上,抬手轻轻为他拭去。
“尹恬,不要冷落我。”我们能够在一起的时间真的不多了,我不想在最后的日子里留下不好的回忆,哪怕是为了我!
“我没有冷落你!”尹决明急急解释,随后又红着眼将脸埋在他受伤的掌心,心疼道:“我就是不知道说些什么,阿芷,我很难过。”
“别难过,我不是说了吗?过去的都过去了,我不在意,你也不用在意。”
白芷弯下腰,双手捧起尹决明的脸,在他泛红的眼角上亲了亲,轻笑出声:“真是小狼崽子,怎么这么喜欢掉眼泪呢?”
尹决明垂下眼,闷闷地说道:“我只会为你流眼泪,阿芷,你别笑话我。”
“不笑话你,爱你都来不及呢!”白芷倾身而上,将原本半跪在他身前的人彻底压在地上,跨坐在他身上低头亲吻他的眉眼,在他诧异的目光中于他耳边轻叹:“尹恬,我爱死你了!”
*
尹决明晕乎乎的将白芷哄睡,出门便见站在廊下的尹风,脚步一顿,走了过去。
“大哥。”
尹风回头:“白公子可是歇息了?”
“嗯,阿芷身子一直不大好,刚才流了那么多血,没说几句话就睡了。”
尹风点点头,许久,才缓缓开口:“阿明,你我都知道,如今朝局动荡,内忧外患,各皇子之间死的死伤的伤,若皇上真的……太子,四皇子,六皇子恐怕还有一场激烈的明争暗斗。”
“我听闻六皇子带伤逃到了安陵关,安陵关驻守将军是他亲舅舅薛平,他是保六党,那八万将士会是他最大的底气。”
“皇上倒下,皇帝亲军便落到太子手里,加之又有丞相一脉支持,可谓是如虎添翼。
四皇子朝中势力虽不大,但其外祖是函谷关守将,手下也有六万将士,他们三人争斗,只怕南楚内部会掀起大风波。”
“不过六皇子有勇无谋,不适合做皇帝,太子刚愎自负也不是个好皇帝的料子,至于四皇子,若他身体无恙,做皇帝应当能做好,若他身体撑不住……”
尹风看着沉沉夜色,将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尹决明却是猜到了,他有些惊讶,又觉得理所应当:“若四皇子没了,大哥是想拥护十三?”
尹风看着尹决明浅浅一笑:“阿明,这世道需要真正的太平,我们需要一位仁义的明君,我希望在有生之年能够看到天下海晏河清。”
“而且,此事我与父亲已经商议过了。”
尹决明还想要说什么,被尹风打断了:“阿明,这次多亏了白公子帮忙,等我从京州回来再亲自向他道谢吧!”
尹决明看着他,半晌,点点头应道:“好。”
尹风和慕容烨在第二天一早便出发了,同行的除了青俞和沈浪与他们来时的十余人小队,还有一只带着面具的十人队伍,那都是尹家军的精英。
至于昨夜的事,他们谁也没有再提起。
慕容烨不会自己骑马,尹风便将他用披风裹紧,让他坐在自己身前。
尹决明和白芷看着马上的两人,千愁百转,最后也只沦为一句“一路顺风”。
慕容烨看着白芷和尹决明,掩下眼中的羡慕,笑道:“有情人终成眷属,能在一起是上天眷顾,不要辜负对方,怎么说我也是你们的见证人,还想沾点你们的好运。”
白芷与尹决明相视一笑:“会的。”
尹风看向尹决明:“阿明,辛苦你了。”
尹决明点头不语,目送着一行人骑马离开。
他们踏着清晨朝露,走得悄无声息,也只有这样才能安全地躲过想要刺杀他们的人。
风过,带着入冬刺骨的寒意。
尹决明脱了外套披在白芷身上,半搂着他的腰,轻声道:“走吧!我们回去。”
白芷点头,同尹决明一起走在这初冬的小道上。
紫庸已经开始集结军队,这一消息传到孤狼关,那群本就害怕的百姓越发激烈了,他们天天围在都尉府的门前,要孙潮给他们一个答复,可是却一连半月不见人影,终于有人忍不住了,开始往都尉府的大门扔烂菜叶,臭鸡蛋。
开始几天孙潮也没叫人来管,又过了几日,大概是菜叶鸡蛋腐臭的味道实在挡不住了,孙潮总算现身了,可不到几句话的功夫,他就惹怒了百姓,烂叶,臭蛋扔了他一身,他一气之下便叫人将那群百姓统统打了个半死。
尹决明听着阿泗的禀报,也没什么反应,还是不紧不慢地给白芷喂着药,许是入冬天气冷了,他手上的伤刚好,这几日竟又染了风寒,一直浑浑噩噩不见清醒。
一碗药见底,又给白芷喂了几勺糖水,这才用手帕擦了擦他嘴角的药汁。
给他掖好被角,才看向一旁站着的阿泗:“孙潮对百姓的诉求不闻不问,自会引起民愤,如今又打了百姓,更是让我们有了把柄,继续叫人盯着,如果孙潮还要对百姓动手,不用禀报,派人立刻将他们拿下,大战在即,孤狼关不能被他控制在手中。”
阿泗点头应是,很快便推门离去了。
尹决明探了探白芷的额头,发现还是有些烫手,起身拧了帕子搭在他额头上,牵过他的手放在掌心,一点一点的揉捏着。
脑袋里却又在一遍又一遍地捋着最近发生的事。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他第一次在孤狼关发现紫庸人还是孙潮突然调来孤狼关?
不,或许更早,为什么自己在京州横行了那么多年偏偏就在如今被送来边关管教?
自己在京州便是远在边关的父亲和大哥的软肋,皇帝会这么容易将自己送来?那位谏言的大臣又是谁?他又在想什么?是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所以提前将他送走还是这一切只是巧合?
尹决明揉了揉额角,没有答案的问题太多,他有些考虑不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