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华大伯看到春华,声音更为洪亮,生怕旁人听不见似的:“正巧,我侄女来了,我侄女如今可是侯府世子爷跟前的红人。”
他虽然分不清官品高低,却知道世子爷是了不得的人物。
语气里透着一缕难掩的炫耀,仿佛一瞬间,他自己也是侯府的贵人。
春华强压下心里的不自在,走了过来。
她大伯依然不依不饶,指着虞苏,脸上堆满了怒气:“这人,拿了我的糖葫芦,居然不给钱!春华,你把世子府的子牌拿出来亮亮,让他们长长眼!”
春华目光微微闪烁,却没有说话。
她大伯完全没有察觉到春华的异样,还在喊嚣:“还不给钱?得罪我,就等于得罪我侄女,得罪世子府!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后果吗?”
周围的行人被他的声音吸引,纷纷驻足观望。
先前仍在替虞苏说话的人,也因侯府的名头而沉默下来,不愿平白招惹是非。
只有不断的窃窃私语传来,
“这是哪来的泼皮?”
“听声音好像要闹事啊。”
“瞧瞧人家,侯府的人!有背景就是不一样。”
“那姑娘好像认识对方,怎么看上去有点不自在?”
有人低声劝虞苏:“姑娘,就两串糖葫芦,付了钱了事吧,别闹大了。”
虞苏神色平静,眸光淡然,不为所动。
秋实恍然站在一旁,揉了揉眼睛,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人竟是昔日的春华姐姐。
虞苏看得清楚。
春华今日穿了身碧绿织锦裙,腰间系着珠玉,手腕上戴着金镯子。
哪里还有半点丫鬟的样子,比一般富户家的小姐都精致三分。
哦豁!看来春华如愿了。
春华大伯见没人搭理,声音更大:“我侄女背靠侯府,你们算什么东西?赶紧给钱。”
他说着,还特意指着虞苏和秋实,眼中满是得意与挑衅。
“大伯,少说几句吧。”春华低声劝阻,眼神闪躲,“这位是虞府的二小姐。”
大伯一愣,没想到也是位官小姐顿时哑了火。
穿的这么朴素,比他的侄女还不如。倒让他看走了眼。
“二小姐。”春华福了身,态度有些生硬。
虞苏微微点头,
毕竟曾经主仆一场,虞苏没打算和春华大伯掰扯了。
秋实兴奋地凑上前:“春华姐姐,你穿得像只金灿灿的孔雀!”
她天真地以为这是夸奖,眼里满是崇拜。
春华脸色瞬间难看。
只觉得刺耳无比,分明是在嘲笑她暴发户的做派。
这些天,春华没少在家人面前暗示自己得世子青睐,她大伯自然与有荣焉。
听到这么说瞬间不悦了。
“小丫头片子你懂什么,”大伯来劲了,“我们春华命好,不像有些人,一辈子就是个丫鬟命。”
“这些都是世子赏赐的,说明我们春华受宠。”
他瞥了一眼秋实,语气里满是炫耀。
秋实眨了眨眼,听不懂,也不羡慕。
她唯一怕的是春华又回来。
抢走小姐。
以后自己又被打发去做粗活,不让她去小姐跟前。
“春华姐姐在侯府过得好,是不是以后都不回来?”
春华未开口,虞苏道:“她不会回来了,世子爷身边可比在我身边有前程。”
“那太好了,”秋实看着春华一脸天真道:“春华姐姐你可别再回来啦,侯府那边多好!你一回来,我又要受苦了。我还是喜欢你不在的时候,小姐对我可好了。”
春华的脸色微微僵硬,心里五味杂陈。
她跟虞苏多年,虽然心思多,但也算尽心尽责。
眼见虞苏对自己没有一点怀念,春华强压下心头的情绪,故作镇定地整理着裙子,冷笑一声:
“穷日子还是你们自己过吧。世子爷说了,日后要抬我做妾,我可得好好谢谢小姐的成全。”
春华大伯见春华受了委屈,连忙插话,指着秋实道:
“你听好了!我侄女现在是世子爷眼前的红人,将来要做主子的!可不像你,伺候人还伺候出感情来了。”
虞苏神色淡然,不置可否。
周围的行人望着这一幕,低声议论,
“还真是狐虎威啊……”
“伺候世子又怎么样?还不是一个奴才。”
“你不懂了,大户人家的丫鬟,有时候比小户人家的小姐还威风呢。”
春华听着这些议论,脸色僵硬,心头更堵。
正自堪难间,熟悉的声音传来。
“春华,你在这儿做什么?世子爷找你。”傅怀溪的随从春生快步走来,语气带着几分责备。
春华面上登时漾开笑意,自嘲了下,
她如今爬上了世子这棵大树,何必还要在意一个旧主子可曾念及自己?
当真是昏了头。
“回春生哥哥,我遇到虞二姑娘,毕竟曾经主仆一场,想叙叙旧。”她故意将“主仆”二字咬得极重。
似乎现在她已经翻身做了主子。
“说完了就快点回去吧。”春生催促道。
“是。”
春华转向虞苏,面带得意之色:“小姐也瞧见了,世子待奴婢恩重,真是一刻也离不了呢。”
虞苏轻挑眉梢:“既如此,你便快去吧。”
“春华啊,快点回去,莫要让贵人等急了!”大伯乐呵呵地催促,满脸都是与有荣焉。
春华微微屈膝,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
临走时,却还暗自看了眼虞苏的神色。
不料虞苏面色平静如水,哪有半分波澜?
仿佛压根不认识傅怀溪。
虞苏看着春华远去的背影,心中不禁发笑。
她早已经和傅怀溪断了,心神又怎会因他而牵动。
这春华却还在她面前卖弄恩宠,当真好笑。
春华走远了,虞苏转头对秋实道:“走吧,带你去吃好吃的。”
秋实欢呼雀跃,“好哟,我最喜欢小姐了。”
而不远处,酒楼二楼的栏台上,一道颀长的人影目光灼灼看向她们。
微风拂过,撩动傅怀溪的衣袍。
他目光紧紧盯着虞苏,指尖攥着栏杆,力道之重,仿佛将木块都要捏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