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风,马车悠悠的驶到鹊仙楼。楼墙前热闹已去,只剩下几名勘测现场大理寺的人。
诸葛璟明上前询问,几人解释没有破绽,周围也没有异常。
在岁桃的搀扶下,白无常疲惫的下了马车。转头看去,鹊仙楼上一片漆黑,风划破黑暗,安静的可怕。
“你们几个注意了,等会免不了一场纷争。”
白无常被岁桃扶着缓缓走上前,稳住了身形,望着楼朗声道:“秦尚书,躲躲藏藏有什么意思?既然敢做,就一定会有手段来对付我们。为何我们不光明正大的出来谈谈?”
几人都在白无常身后,半夜的风格外的大,残留的声音被风声掩盖。
迟暮与辛封泽同时看向白无常,都很担心他是否能承受那么大的风。
回答的只有一片寂静,但白无常也只是淡淡一笑,再次出声道:“鹊仙楼常年没多少人攀登,楼道黑暗狭窄,火烛暗淡。当时我只觉得是因为礼部安排不当。但现在我只觉得,这是在掩人耳目罢了。毕竟谁会想到你们会躲在这漆黑的鹊仙楼里呢?”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紧张的注意着鹊仙楼的动静。这时迟暮出声说道:“楼里不止一人的声音。”
迟暮的耳朵十分灵巧,可以听见旁人听不见的声音。经他一说,白无常更加确信他们就在鹊仙楼躲着了。
风在楼上留下一道人影,慢慢的消散。月黑风高,没有光亮也看不清神色。
“白太傅果然厉害啊!老朽自愧不如。”
“秦尚书慎言呐,毕竟您可把我逼来无路可走了。”
诸葛璟明立刻上前,怒斥道:“秦礼辙,你知不知你所犯下的是什么罪行?你有想过秦府的其余人吗,秦大人好不容易努力到户部尚书这个位置,因为你他的一切都毁了!”
“诸葛少卿别振振有词,我给过他机会,但他选择与我背道而驰。我将他养育成人,我也老了,我也该去做我想做的了。”
所有人都不知他到底是为什么要这么做,但白无常此刻却万分担心白乐与司空杏林。
“陛下呢?我要见见陛下,还有我的朋友。”
秦礼辙也明白,只要白乐与司空杏林还在他们手上,白无常再厉害也不敢轻举妄动。
城墙上缓缓的燃起火烛,漆黑的鹊仙楼也逐渐明亮起来。几人看着白乐与司空杏林被人带了上来,来到了秦礼辙的身旁。
白乐的头部已经被包扎过,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君王现在看起来是如此的狼狈,可白无常只觉得一阵心疼。
二人的身后,无疑有一把利刃朝向他们。
白乐醒来时只觉得脑袋一阵疼痛,看着周围一片漆黑,顿时便想着起身查看,没曾想一把刀刃却架在自己脖子上。
“陛下,别乱动啊。”
声音十分熟悉,白乐立马怒斥:“秦尚书,你这是做什么?你想要造反吗?”
他紧张打量着周围,竟发现这里应该是鹊仙楼的楼道,但狭窄黑暗的空间里却堆满了人。他们一个个手持利器,让他不禁一愣。
“陛下,毫无意外,我们被绑架了。”
司空杏林从他身后说话也着实将他吓了一跳,随后他问道:“司空大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或许陛下您不愿相信,但事实如此,秦尚书谋反,要将你带去淮南。此刻正是出不去京城,带着我们来到这里躲着呢!”
白乐顿时戾气肆意,怒喝道:“秦礼辙你好大的胆子!你知不知道……”
他还未说完,嘴巴就被人堵住,还未发泄的情绪只剩下呜呜声。
“陛下,如今您在我手上,您的生死还得我说了算。所以,还请您配合好我们。”他将头转到一边,眼神说不出的可怖,“还有你,司空大夫。”
白无常站在几人身前,所以除了高处的秦礼辙外,没有人可以看见他那阴戾的眼神。
“秦尚书,开个条件,要怎么样才能把陛下放了?”
“白太傅,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劫持陛下。所以我不可能那么轻易的将陛下交给你。”
白无常被衣袖遮住的手紧紧握着,若是此刻秦礼辙就在自己身前,他也不会在乎什么尊老爱幼,一拳就会将他打飞。
“我做你的人质,保你可以安全离开大晟。”
因为这里突然的亮起,迅速吸引了周围的许多百姓。迟暮看着周围慢慢聚集起来的人群,若是再不解决或许会很麻烦。
岁桃立刻来到白无常身边说道:“太傅,人越来越多了。再这样对峙下去,后面难以收场。”
白无常现在也不会在乎周围的一切,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白乐身上。若是白乐真的出了事,整个大晟只会陷入一阵恐慌。
“秦尚书,这个条件你可答应?”
周围的灯火将气氛渲染的格外凝重,秦礼辙身后人数占优,但他也不觉得今日可以带着白乐安然离开。毕竟,下方的任何一个人都有着不俗的战力。
所有人都在等秦礼辙的决定,风声呼啸,吹的白无常觉得有些寒冷。
白乐看着下方为难的白无常,心里也是一阵憋屈。就在所有人的注意都聚焦在秦礼辙身上时,他突然发难,将身后的人放倒,立马抢过了他的刀。
这突然的变故让所有人都吓到了,特别是将下方的几人吓得不轻。司空杏林身后的人还未反应过来,便成了白乐的刀下魂。
“司空大夫,往前面跑!”
论秦礼辙怎么想也猜不到会有这一变故,白乐是怎么从刀下逃走的?
“都给我上,也别藏着掖着了,既然带不走,那就在这把他们都杀了!”
所有人听到命令之后都朝着白乐冲了上去。白乐的刀法是白无常从前教给他的,当时只是学会了写皮毛,只能保护自己。所以也难以招架那么多人的攻势。
司空杏林作为一个大夫,就更别提他会这些了。他看着身后仅剩的退路,绝望袭上心头。从上往下看,落下去怎会不摔成肉泥?
他们不会轻功,所以根本不可能一跃而下,两条路怎么选都是死路一条。白乐看着前方的人如豺狼一般冲向他们,身为君王的他毫不畏惧,提刀迎上。
突然,从下方传来白无常的大喝。白乐分心往下方看去,白无常正奋力朝着自己的方向跑来。
“乐乐,跳下来!”
变故总是发生在一瞬之间,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秦礼辙匆忙的跑来,却发现白乐竟从城墙之上一跃而下。鹊仙楼那般高,摔下去怎么可能还有生路?
所有人都惊恐的看着这里,周围的百姓都吓得往后退了几步,生怕血溅到自己身上。仿佛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事,看着白乐从高处坠落。
可是突然之间,一抹绿色的身影闪过,稳稳的将白乐接住,安稳的落到了地上。
岁桃与诸葛璟明简直要被吓疯了,诸葛璟明差点跪了下来。他们踉跄着跑到白无常身前,白无常可以看到二人脸上仿佛都要哭了。
“迟暮,接住司空杏林!”
司空杏林看见白乐安稳落地之后,也不管心里恐惧,也从城墙上跳了下来。
迟暮十分稳当的接住了他,将他送到了白无常身前。秦礼辙没有想到事故变得那么快,讶异的盯着下方,眼中充满了不甘。
但很快,他就感到身后多出了一人,让他觉得害怕。转身看去,辛封泽不知何时已经上了城墙,手中的刀刃散发着恐怖的精光。
他第一次觉得,死亡离自己那么近。
城墙下方,白无常紧张无措的打量着白乐,眼中只有着那种劫后余生的后怕。
尽管眼前的弟弟已经成为了一个高挑男儿,但在自己的眼中,他仍旧是那一个自己可以舍命保护的孩子。
“乐乐,你就没想过,若是哥没有接到你该怎么办?”
白乐却满脸无所谓,眼里透着坚定,说道:“不会,我相信哥哥,你一定可以接住我的。”
白无常将他紧紧护在身前,这一次若不是白乐自己突然对秦礼辙发难,恐怕真的不知道该有什么办法。
司空杏林才是被吓的不轻,崩溃道:“陛下,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您相信白无常能不能让我有个准备!你一句话也不说就跳了下去,当时我差点崩溃了!”
白无常立马接过话题:“这事也怪我,是我小瞧了他们的手段了。若是我当时跟着你一起离开,也不会出那么多事了。”
诸葛璟明已经带着周围大理寺的人通通冲了上去,鹊仙楼可谓布满了杀戮与鲜血。秦礼辙被逼到了死角,看着辛封泽如一个战神一般杀掉身前护着自己的人,他淡然一笑,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仿佛是知晓自己已经快要死去,秦礼辙仿佛没了恐惧,突然怒喝道:“杀吧,杀了我吧!淮南计划已成,就算你白无常也无破局的可能了!我已经做了我该做的事,我这一生唯一后悔的便是跟了两个废物!我没错,错的是你们!”
辛封泽嗤笑一声,嘲讽道:“这些话留着下地府与其他鬼说吧!”
随着他慢慢逼近,秦礼辙缓缓闭上了眼,迎接着自己的死亡。
他将这一盘棋布了那么多年,几乎每一步都是那般的天衣无缝,甚至还把白无常给逼到绝境。但最后,竟还是会如此不甘的死去。
突然远处传来铁链的声音,刀刃随之而来,让辛封泽不得不后退抵挡。
刀刃嵌入辛封泽身前,崔巍惜如黑夜中的游侠,跃上城楼。
“真是好久不见!秦尚书,您还不能死。”
秦礼辙仿佛也不喜欢这人,没有给他一个好眼色,说道:“没曾想你竟还会来救我。”
辛封泽眼中满是杀气,早已想要杀掉这人。刀刃速度之快,朝着他砍去。后者立刻抵挡,说道:“抱歉啊,今日我可不是来找你打架的。后面我们有的是机会见面。”
将辛封泽逼退之后,他抓上秦礼辙便快速离开。辛封泽本想追上去,但被白无常制止了。
“他带着人跑定是跑不过我,何不今日把他伏诛,斩草除根?”
白无常在下方说道:“他上次将清灼带走后便没有了消息,花将军也说他应该回淮南了。但是如今再次出现在京城,说明他压根就没离开。你若去追,碰到他设下的陷阱怎么办?”
心中有些不服气,但辛封泽还是愤懑的收起了冤,从高耸的城墙一跃而下,来到白无常身前。
司空杏林简直后怕,他脑海中一想到那从高处坠下的感觉就忍不住颤抖。他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来到白无常身前二话不说就抓住白无常的手为他把脉。
白无常也早已习以为常,也由着他来。
因为秦礼辙已经被带走,所以留在城墙内的其他人也丧失了战斗的斗志,纷纷在诸葛璟明的剑下投降了。
“陛下,太傅,清算之后总共有着一百一十人,算上秦礼辙就是一百一十一人。如今还剩三十余人。我待会就把他们带回大理寺。不知太傅还有什么吩咐?”
今夜不知道为何风特别大,吹的白无常又咳嗽起来。
“不必了,他们应该什么都不知道,重中之重还是吏部里的人。诸葛少卿,将这些人带回去后,还麻烦你将吏部的所有人先抓起来。如今的形势宁可抓错也不可放过,辛苦了。”
“小事。陛下,恕臣护驾来迟。”
白乐不知为何心情格外的高兴,笑着说道:“诸葛少卿此次也是尽力了,你先按太傅说的去做吧!其他事再候。”
司空杏林见白无常没有其他很大的问题后也渐渐放下了心。
他没有与几人说了秦礼辙造反的原因,他不想再让白无常难受。
侵虐他国,扰乱来之不易的安宁,让这个世界再次处于水火之中……
光是想想都觉得恶心。
中秋夜的月亮总是格外的圆,白无常望着天空高挂的圆月,洁白的月亮仿佛印出了从前的自己。他发誓着要保护自己所能保护之人。
天下之大,天下的黎民百姓无疑不都是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记忆随风飘散,只剩下苍白的自己。他无奈一笑,他保护不了所有人。但是眼前的人,他发誓一定要保护好。
整个大晟,他也一定会保护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