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南兮睁着红肿的眼睛,怀着期冀问:“老人家,是真的么?”
老人正欲开口,殿外传来嘀咕声:“这个田大今日去了何处?莫不是出了意外?”
周统领对着隔壁吼了一嗓子:“田大出事了,别赌了,别赌了,都给老子起来,全都去外面守着。”
他今日心绪不宁,隐隐预感将有大事临头。
一大批侍卫骂骂咧咧从那偏殿出来。
“晦气。今日手气太tmd差。正攒着一肚子气呢。老子一个月俸禄打了水漂。”
“王三,晚上院里安全,到时我们再来耍几局。”
王三今日赢了不少钱财,正满心欢喜:“好好好,晚上再来。不来就是那地方爬的王八。”
他得乘胜追击。
周统领双目圆睁,大声喝止:“今儿个正好十五,皇上即刻过来。你们都给老子警醒着点儿。若是出了岔子,别怪老子不讲情面,先拿你们开刀。”
见周统领动怒,王三讷讷道:“是是是,属下必当尽心尽力巡逻。”
另一人小声道:“鬼影都没一个,巡个屁啊。”
还不如耍钱痛快。
众侍卫迫于周统领的威压,再不情愿,也只得乖乖全去上值,各就各位。
“这都老半天了,那废物也不见嚎一声,老子得去瞅瞅。你们接着巡。”
脚步声由远及近,宋迟抱着许南兮就往房梁飞去。
另几人早就藏得严严实实,屏气敛声。
殿内幽暗,像个坟冢,若不是仔细瞧,哪会看得真切?
老人怒骂:“竖子,逆贼,放朕出去,放朕出去......”
周统领见老人尚在,遂舒了口气。
周统领嗤笑出声:“老东西,你歇会儿,就别白费力气了。”
他拿起一旁的水杯,似有良心地给老人灌了点水,洒得老人一头一脸。
那水杯周边漆黑一片,但老人也不在乎,贪婪地喝着。
他要活下去!
现在曙光就在眼前,更要努力活下去。
他还要等着出去,结果了那群贼子性命。
几人怜悯地看着这个被人作贱的老人。
若他真是皇上,他怎么就把自己走到如此地步?
此时,周统领头也不回地推门而出,又若有所思地回过头,看了一眼那被高高吊着的老人。
老人今日的话,如醍醐灌顶。
若他死了,他们这一院子的人估计也会悄无声息地没了。
这个老东西是万万不能去的。
龙椅上那位,留着此人的性命,只不过是以虐待此人为乐罢了。
这个老东西越痛,骂得越狠,皇上才越痛快。
他还得让此人好吃好喝,长命百岁。
等了半晌,宋迟抱着许南兮,正欲跳下房梁,殿门又被人吱呀推开。
周统领去而复返,手里拿着两个馒头,一碟子剩菜。
他一边给老人喂着馒头,一边语重心长劝道:“你就死心吧,再闹腾也不会有人来救你。即使出去了,那人江山,已坐十几年,哪是可以轻易撼动的?”
老人诧异他的态度改变。
周统领又接着道:“你以后别闹腾了,我也约束底下人,让他们善待于你。这个殿是我们所有人的归宿。”
老人一瞬不瞬看着眼前人,周统领这是明白自己的处境了?
“多谢周统领,朕若是出去了,必留尔等一条性命。”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周统领苦笑,这老东西还是不死心啊。
罢了,随他闹腾吧。
就当给大伙多个乐子。
在这孤寂的院子里,给茶余饭后添点谈资。
老人也不顾忌菜里的油已凝结成团,一个劲往肚子咽。
众人酸涩难忍。
周统领端着两个空碟子出了殿门。
大家以为他一时半会不会再回来时,周统领又拿着一件厚厚的披风过来,披在老人的身上。
众人眼神迷惑,实在搞不懂他的态度转变。
门内传来侍卫调侃声:“周统领,今日为何对这个老玩意如此客气?”
难道良心发现?
不应该啊!这都十多年了,此时才有良心,谁信呢?
周统领颇为同情地看了侍卫一眼:“你们以后都给老子收敛点,死到临头了,尚不自知。”
侍卫心惊胆颤:“为何?”
“他若是死了,我们这个院子的人都得陪葬,哪有活路。”
侍卫僵在那里,动也不动,眼神晦暗不明。
两人渐行渐远,窃窃私语消失在那深秋的寒风中。
宋迟抱着许南兮从房梁上纵跃而下,径直落在老人的身旁。
“老人家,您先前的话,是何意思?”许南兮尚未忘记先前未完之话。
她还存着一丝期望。
老人瞟了她一眼,眼前的发簪让他莫名的眼熟。
“娃娃,你的发簪可否给老夫瞧上一眼?”老人目光热切,乞求道。
许南兮拔下头上的发簪,疑惑道:“是这支吗?”
老人颤巍巍问道:“这支发簪,你从何处得来?”
他摩挲着手里的发簪,情绪激动,泪如泉涌。
许南兮有些莫名其妙。
莫非这个老人跟自己娘有渊源?
“这是我娘的遗物。”许南兮坦诚相告。
“你是沈嫣然的女儿?你娘还好吗?”他语气迫切。
那个风华绝代的女人啊,他曾经满心满眼都是她。
可是造化弄人,他还是弄丢了她。
他悲从中来。
他苟活至今,也是想再看她一眼。
“是。不过我娘已过世十多年了。”许南兮语气低沉。
她也想她娘了。
“过世了吗?”老人失神。
“许清和那个小人,他曾答应朕,好好善待她的。”老人气愤道。
宋迟讥笑:“自己的心爱女人,要别人好好善待她,到底是有多天真?”
难怪沦落至此?!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老人对他的丈母娘一片痴心。
却还把沈嫣然托付给另一男子,导致妻子早年丧母。
“那段日子,朝堂内忧外患,镇国公爷又反对朕与嫣然的亲事。
朕同许清和协商,由他替朕娶了你娘,待朝局稳定,朕便迎她入宫。
并许许清和高官厚禄,可是他竟是置嫣然于死地。”
许南兮明了,面前的老人,与许清和作假,娶了她娘,却又让李氏毒死了她娘。
她不知,是否是龙椅上那位授的意?
导致她娘心灰意冷,以为曾经深爱她的人变心,再无活下去的念头。
否则阿娘那般聪明之人,又怎会轻易落入李氏的算计?
此人又是如何被关押在此?
谁到底要置她于死地?
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如一团乱麻,越搅越乱,理也理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