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林亦之双手环紧怀中人,没了邋遢胡髻和故意弄污的肤色,那张原本俊朗白皙的脸露出来。
姜梨依恋地蹭了蹭,好一会儿终于抬头,伸手抚向对方脸上肉红的长疤,双目含泪,“对不起表哥,对不起……”
“没关系,庙里的老师父有秘方,会慢慢淡下去的。”林亦之眉目温润,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再说,表哥是男人,不在乎面皮的。”
“可阿梨心疼……”眼泪珠串一样往下掉,姜梨眼尾嫣红。
林亦之心口温热,是风中柳絮,是翠山上的青烟,整个人轻飘飘的,面颊微动,贴着姜梨的手挨蹭着。
黑的眉和眼,白的肤,薄红的唇,还有柔顺明净的眸光,就连那条疤痕都写满乖巧。
偏偏身着僧衣,脖子上还挂着持珠,不可侵犯、不容亵渎。
极致的禁忌才有极致的诱惑。
姜梨水眸看着,心知眼前这个男人的顺从同陆悬完全不同。
后者是收起爪牙的饿狼,所有看似温柔的举止,皆是因为猎物尚且在可控范围内,一旦情势变动,他便会瞬间跃起,用他锋利的爪牙,咬断她的喉咙,撕裂她。
林亦之不是,他的本性是良善的,是未经渲染的画,他的喜欢纯粹无暇,带着少年人特有的一往无前、无畏的心。
若不是被自己诱进这泥沼,他的一生应该光明、干净,如同清澈的溪水,涓涓长流,平安顺遂。
他们两个人完完全全、从里到外都不一样。
心念微动,她轻轻推他往后,直到他坐到木凳上。
林亦之浑身肌肉紧张,微微仰头看向身前秀美绝伦的少女。
“表哥,阿梨可以摸一下吗?”姜梨的手还搭在他脸上,软声开口。
眼中滑过迷蒙,林亦之嘴唇翕合,一时没有明白姜梨在说什么。
姜梨根本没有等他回应,另一只手已经摸上对方光滑的脑壳儿。
头皮炸开,无法抑制的颤栗从头顶窜到心底,再至全身,每一块皮肉、每一滴血都在沸腾。
林亦之瞳孔急剧收缩,看向姜梨的目光如烈烈燃烧的火,然而唇却克制的紧抿,手也一动都不敢动。
“表哥法号是什么?”姜梨纤手轻柔地从上往往下,自头顶抚到他耳畔,身子半倚进林亦之怀中,桃花眼是深埋的陈年酒酿,看一眼就能醉人。
林亦之耳红如滴血,浑身肌肉紧绷,张力满蓄,心神皆被怀中如妖似魅的少女缠住,喃喃出声:“……破尘。”
姜梨手指微顿。
我有明珠一颗,久被尘劳关锁。而今尘尽光生,照破青山万朵。
微微垂睫,她手滑下,“破尽心中杂执念,明珠光芒自闪现。看来给你取法号的师父看出表哥你尘缘未了,俗情缠身了……”
她抬眼笑,轻快道:“表哥想要尘尽光生,想要心阔,揽尽万水千山吗?”
给你最后一个机会!
如果你选择回头,我便放你回去,让你去走你干净、光明的一生。
林亦之微怔,转瞬摇头,急道:“不,表哥不想的,表哥只想——”只想让阿梨开心,像从前那样恣意、快乐。
只要你开心,什么都好。
吻堵住他未尽的话,姜梨猛地贴上,含住他的唇,感觉到对方僵硬到不知所措,她轻笑了声,张口咬了下,林亦之不自觉地启唇,温热湿滑的舌尖探入……
佛座上,释迦牟尼的小像结跏趺坐,施无畏印,神态庄严,垂怜众生的眼注视着眼前这一出艳糜的唇齿交合。
佛寺待久了,林亦之身上自然熏染上檀香,热气熏蒸,檀香味愈发浓郁,醇烈到让人迷醉。
姜梨将手贴向他的胸膛,那一下又一下强烈的心跳,沉重到连同她的手都被带着震动……
镗——镗——
突然,金钟响起。
洪亮、悠长,连绵不绝的回音终于让林亦之回过神。
他睁开眼,眼睫微垂,眸光迷离,望着咫尺之前的红唇,皙白的脸发红。
姜梨退开了些,手指绞弄着他胸前的持珠,微微勾唇,说不出的绮丽,“表哥,近日你观察空觉法师,觉得他怎么样?”
檀木珠子圆润光滑,共一百零八颗,代表一百零八种烦恼,每拨动一颗,便是放下一种烦恼。
只可惜,她的烦恼即使跪遍天下诸佛,念千万遍的佛经,也放不下,斩不断。
她的烦恼,要鲜血来祭。
林亦之眸光转清明,面色恢复温润,想了想,柔声答:“他……我远远观之,每日念经禅修,讲经祈福,偶尔扫洒栽种,闲暇时或上下背负老弱,或下山布道赠施,看起来……并无什么异常。”
姜梨眉心微蹙,站起身,出神地来回踱了几步。
当真是活菩萨,泥潭里生出了圣洁的莲?
林亦之望着她袅袅背影,眼中柔情脉脉,转瞬又不由心头一黯。
若姜家没有出事,阿梨现在应该还在巧笑倩兮地扑蝶戏鸳。
再过一年,待自己取得功名,再上门同姨母求亲,想来姨母是会答应的。
只要一想到他们可能会成亲,会成为彼此最亲密的人,眼下一切却如梦幻泡影,他便觉心痛。
眼底划过晦暗的光,忽地见姜梨转身,连忙敛起情绪,弯唇朝她笑。
“表哥,你能想办法帮我拿到他的手迹吗?”
写给爹的那封信,到底出自陆家谁人之手?
或者说,谁代的笔?
信,定是陆修元的意思无疑。只不过,写信的人她也要翻出来,要让他受尽折磨,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那个人不是陆悬,她早辨过他的字。
而陆修元为官太多年,要找他的笔迹太容易了,随便在来往亲近的人家中,便能偷得。
四老爷五老爷都有笔墨流出,六老爷一个废物,不可能是他。
只有陆家老大、老二,这两个人她未证实过。
空觉大师,菩萨般的人物,会是他吗?